燕雪融在操場的草地斜坡上找了個位置坐下。
從斜坡上去有好幾個完整的籃球場,每天午休和晚飯之後都會有不少小情侶在這裡約會。
高空上的風一點點擦過皮膚。
她開始理解為什麼大家都喜歡來這裡約會。
感覺所有不開心的事情都能跟着風吹走。
更别說身邊還有個喜歡的人啦。
燕雪融笑嘻嘻地左右晃了晃身體:“是我們學校操場啦!很漂亮的地方,我現在坐在草地上呢,今天天氣特别好!”
“對啦,姐姐呢?我要和姐姐說話!”
“女大不中用啊,這才去學校過了幾個月呢,就不想和媽媽說話啦?”
“媽媽!”
燕雪融遠在電話的另一頭有點不好意思:“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的嘛。”
隻有在家人的面前,燕雪融才會永遠都變成那個愛撒嬌的小粘人包。
“姐姐老是不願意換那個壞掉的手機……就隻能讓媽媽幫忙聯系啦!”
“現在不方便啦。”
媽媽緩緩開口,壓低了聲音湊到手機面前:“爸爸在家呢。”
燕雪融更開心了。
自從她懂事開始,爸爸就幾乎很少出現在家裡。
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外面打工,有時候連春節都不一定能看見爸爸。
不過不知道為什麼,燕雪融從小就和爸爸不太親近。
明明父女兩人都沒有鬧過什麼矛盾。
燕雪融安慰自己應該是男女授受不親。
女兒長大了,要避嫌?
後來燕雪融看見姐姐和爸爸的關系更加疏離,感覺姐妹兩人的處境都差不多,這才安心下來。
“你也知道,”媽媽的聲音緩緩響起,“姐姐爸爸一向比較淡嘛,姐姐這段時間都不太愛說話呢。”
“哦——”
一直以來的事情。
燕雪融應了一聲:“那讓我來陪姐姐說說話嘛。”
“好啦,我問問。”
電話那頭的聲音隐約傳來。
媽媽的手機也很舊了,燕雪融偶爾還能聽見那邊除了人說話的聲音,還有手機微微傳來的電流聲。
不一會兒,另一道聲音響起:“絨絨?”
“姐!”
燕雪融甜甜地喊:“姐姐,我上次寄了錢回來,讓你和媽媽都給自己買衣服,你們買了嗎?”
對面沉默了一會兒。
突然,輕柔的笑聲傳來。
姐姐一如既往的聲音,溫溫柔柔嬌嗔怪她:“你瞧你,之前都說多少遍了,你在京城花銷那麼大,不要給我們寄錢!”
“要是學校給你們發助學金,你就好好放好,省着點就是了。”
“不會啦,”燕雪融非常熟練地開始撒嬌,“這些都是我多出來的存款,學校哪兒就這麼有空,天天給我們送補助呀?”
“我考上的可都是好學校呢,光是做兼職的錢夠夠的了!”
“真的呀?……”
姐姐向往的聲音緩緩傳來。
“等我畢業了攢到錢,就投資給你開店!”
姐妹兩人的對話不斷我那個遠處飄,又是問平時都在上什麼課能不能跟上,又是問學校飯堂都吃什麼……
燕雪融拿着手機。
因為時間太長,手機都已經開始微微滾燙。
但她還舍不得放下。
直到陽光逐漸從她身上緩緩轉移到了操場另一邊,她也要準備去做下午的工作,這才拖延着起身。
一直聊天到學生會準備的地方才終于和重新接上電話的媽媽再次告别。
大學生活太忙,也太充實。
每次給家裡聯系,都是燕雪融主動過去打電話,這樣媽媽的手機就不用害怕多餘的繳費。
而同時,就在另外一邊。
周慧秀放下手機沒多久,背後醉醺醺地傳來一個沙啞的聲音。
“誰在外面?”
周慧秀放下手機,語氣平淡。
“嗯?”
從房間走歪歪扭扭走出一個人。
“你剛剛在和誰說話?”
“沒誰,就是雪融。”
“哦——絨絨,是絨絨。”
正在說話的人,眼睛仿佛清明了一會兒,卻很快又被醉意籠罩。
變得暴躁。
“絨絨打電話回家裡了?怎麼不跟我說話?”
“她剛剛才知道你到家,怕你太累了。”
話音未落,男人自言自語的聲音卻比周慧秀來得更快:“沒打也好,沒打也好……等下,絨絨是不是讀大學不夠錢?要來跑我們要錢?”
周慧秀看着他。
看着男人的樣子好像有一瞬間沒有喝醉,但很快又變得與平常喝醉的樣子不相上下。
有時候周慧秀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她沉默了一會兒,想了想,開口說道:“對,她說要錢,我就給了三百。”
“啧。”
男人不爽地把旁邊櫃子上的東西掃到地面上。
那是一個看上去就很廉價的玻璃花瓶,小小一個,看起來就像是網購的時候加幾毛錢就一起贈送的贈品。
男人直接把花瓶和水一起,随着聲音砸落在地面上響起聲音。
周慧秀看着花瓶裡的小花。
是早上她在田裡忙碌完,看見路邊有一些不知道名字的野花。
她隻記得那些田裡菜的名字,可道路上那些不知道名字的小花,她都不知道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