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林樂知,是大楚前代丞相的孫女。
幼時祖父便已緻仕,可父親撐不起林家門楣。
家中靠着祖父的威望,也算的上清流人家。
幼時與衍舟一同長大,本是兩家相互扶持。
可随着趙伯父被重用,她看見自己的父親與祖父再提起趙家時。
已然換了一副樣貌。
父親不頂用,祖父便盯上了孫輩們。
嫡出庶出的兄弟之多,
可大多資質平平無奇,
甚至于自己的大哥,妥妥的纨绔浪子。
她看到祖父再憂愁,甚至祖父開始懷疑是自己年輕時的狠辣,
導緻子孫禍事。
她的記憶很好,記得很多的事情,
祖父的,母親的,父親的。
當時的世界對她來說很無聊,
每天重複的同樣的事情,
她喜歡偷跑出去觀察别人的反應,
更喜歡與一個風風火火,不收拘束的姑娘玩,
她覺得那很新鮮。
到了啟蒙的年紀,家中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下一代男子的誕生。
或者關心兄長們的學問,
她也一如往日那般觀察着眼前的人,
直到看到了母親拿着書走到了她的面前。
她雖不懂裡面寫了什麼,但是覺得很新奇。
母親所講述的故事裡吸引着她所有的注意,
漸漸的她長大了,不知何時起,
祖父看她的目光中多了幾分贊賞,卻總是說着可惜。
母親看她的目光裡卻不知何時染上憂愁。
本以為會如同京中的每個閨閣小姐那般賞花,刺繡,作詩。
母親詢問着自己願意去遊學嗎。
那年衍舟剛訂婚,自己也才十多歲。
懵懵懂懂的她被母親牽着走進學堂,
她幼時長的快,混在男孩子裡反而會有些鶴立雞群的感覺。
十分紮眼,甚至于混成了男孩群裡的大哥。
祖父害怕到時哥哥的身份不好換回來,
便以送去江南的名義,讓她在那裡學習。
神童的名聲打響後,便是林家為哥哥鋪路。
她以前不覺得有什麼,
長輩們念叨在嘴邊的便是讀書嫁人,
她曾經偷偷的看過衍舟的未婚夫。
若是江南的才名,那自己定是第一。
若論賢德,那定然屬于那許公子。
她也曾幻想過,若是有朝一日大婚,
希望自己未來夫婿也是有理想抱負之人。
可漸漸的她變了,讀了更多的聖賢書。
甚至于偶爾喝同窗的吃酒談話。
她覺得有人在撕扯着她的靈魂。
她曾對婚姻有着向往,
可同窗之人不乏才貌雙絕,賢名遠揚之人。
吃酒談起的美嬌娘,永遠是功成名就之時無法或缺的東西。
妻子是穩定後宅的,他們給予妻子栖身之所,
與之對應的,妻子要替他們打理後宅。
她覺得并無不妥,因為自己的父母親,很多人的父母親都是這麼過來的。
隻不過那些戲曲詩文裡,讓她對未來的感情總有一些幻想,
“那與妻子之間的感情呢。”
她忽然有些好奇,同窗們對這件事怎麼看。
話語剛問出口,她的同窗愣住了,
不假思索的反問道,
“為何要在意這般細枝末節。”
“大丈夫何患無妻。”
林樂知自此便越發沉默。
她發現自己開始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直到她看到了妹妹看着她那羨慕又嫉妒的眼神。
林樂知第一次哭了出聲。
她現在覺得自己人不人,鬼不鬼。
她需要如如世間男子那般頂天立地,卻又讓她如閨閣少年那般柔順。
可是祖父,若是自己是那般柔順之人,又怎麼可能會有豪邁立于天地間的氣勢。
不知何時起,追着自己身後跑的小姑娘長大了。
她有着自己的少女心事。
而自己卻制止了她一次又一次與所謂江南才子的婚姻。
她看着自己的眼神,從最開始的傾慕到現在的憎惡。
她開始變得有些孤立無援。
京中來往逐漸減少的書信,
無法對人訴說的心事。
未有衍舟知道并且羨慕的求學之旅。
林樂知不知該怎麼與她訴說。
每次回京看到她眼裡都是對驚喜和自由的向往。
不知從何時起,她好像覺得自己變了,卻又感覺沒變。
各地遊曆山河,觀天地之景色。
在人後卻又泯滅自己的本心,做出那副期待婚約的模樣。
赢得所有人的贊譽,哪怕這名聲背後,其實是萬劫不複的深淵。
她有時候在想,為何自己要這般痛苦。
她曾經幻想過
若是沒有借過母親遞來的那本書,
是不是便可有更好的一生。
可後來,她走的更遠,
隻恨時間無法延長
看到了李魚,宋雨,楚風,林木,祁年.....
許許多多的人,
她不後悔自己短暫的一生,在代替着兄長走出江南,去往各地開始。
她一開始便知道,所謂的才學會帶着她走上了末路。
此番回京,便是自己的終局。
林府猶如鬣狗一般對着自己虎視眈眈,
母親說出的那句話終是打碎了自己對家裡最後的幻想。
她知曉母親想救自己,
聯合了趙家的伯母,安撫住莽撞的衍舟。
可即使這樣,她們能做到隻會是倉皇出逃。
隐姓埋名,而幕後黑手繼續洋洋自得。
推舉者下一個姑娘,披上華麗的外衣去接受這個腐朽的婚姻。
她知曉母親的計劃。
那日珍寶閣的相見,母親讓自己選的兩條路。
對不起母親,
樂知最終還是辜負了你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