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手中沾滿鮮血的匕首,看着兄長想要上前阻止的神情。
她在想起命運真的公平嗎。
她與兄長是一母同胞,但在為家族犧牲之時,
父親在歌頌着自己的大義與無私。
她知曉自己的兄長意識到了責任,想要因此努力來保護自己。
可是,從未有人問過她自己是否想要變強。
當兄長悔過後,父親便會為他鋪上青雲路。
她也知道自己的斤兩。
文采不好,家中也未曾為自己請過什麼教習先生。
也沒學過幾本書,女工也馬馬虎虎。
她不是趙衍舟那種精力旺盛的笨蛋,做不到在外人面前一直端着完美的面容,
可自認在京中也是排的上名号。
尤其是在兄長這種名聲的對比下。
也許是兄長第一次看着自己這麼殘忍的模樣被吓着了吧。
這是她第一次感到不甘心,感到渴望。
她理解了林姑娘的心情,若說她不想忍忍就過去,
若說她有着自己的想法呢,她對着父親訴說着。
看到了父親的眼神,她知曉了答案。
她第一次無比清晰的意識到,面前的這個男人,
從來都不是她的父親。
遠處的兄長想要阻止,想要調和。
可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這個男人施舍給她一個庇護所,隻是因為這個男人位高權重,所以建的屋子格外的豪華罷了。
面前這個人從來沒有将自己視為一個人,一個女兒,
在她的心裡,自己就是一個侍價而沽的商品沒什麼不同。
隻是在籠子上包裹了一層層綿軟的布料,為飼料中的毒藥包裹着厚重的糖衣。
她從來都不是人,她的價值從來都不是自己,而是李家女。
所以她的學識她的見識不重要,他們需要的是溫馴,忠貞。
她的兄長在保持着沉默,她明白,那是無聲的默許,
默許着自己的犧牲,承諾着最後的補償。
因為父親的權利早晚要交到兄長的手上,兄長還沒有成為父親的那一天。
曾經的父親也是慈愛的,她又憑什麼敢相信,成為了父親的兄長,會做出不一樣的選擇呢,
她相信她的兄長可是,她賭不起。
母親遞過來匕首的第一瞬間,她想到的不是逃跑,不是反抗。
而死在衆目睽睽下自刎,用自己的生命表達着反抗和不滿。
可是很快的她否決了。
她不想逃跑,是因為會牽連到其他人。
可自刎之後呢,自己解脫了,但還會有其他人,成為下一個自己。
得勢者猖狂,羔羊的自殘隻會讓屠夫更加快樂。
趙衍舟那家夥有一點說的不錯,
自己可不是那般能忍氣吞聲的性子。
既然他們要吃掉我最後的骨血。
那麼便看看,到底是誰的血先流幹。
既然早晚都是要離開這個世界,
那麼就讓自己獻上做後的道别禮。
她刺向自己面前,她很滿意在周圍賓客身上看到的眼神。
驚懼,害怕,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施舍。
他們在猜忌,在驚懼,她們成為那不安分的一份子。
她們在最後的關頭調轉了尖刀的方向,刺向了她們的父親。
他們開始懷疑,懷疑京中剩下的人家中,
有多的姑娘聽從了魔女的蠱惑,
又有多少的人敢做出這般舉動出來。
她們成為瘋子,魔鬼,可隻有這樣,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們才會真正的看到她們。
那些人才會真實的以一個人的方式來看待着她們的需求。
原以為逃婚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可她的命實在是不值得搭上那麼多人的未來。
李疏玥覺得自己難得的聰明了一會,
以後趙衍舟想起這件事不多誇上幾句她一定會托夢狠狠的痛罵她一頓,
畢竟自己可從來沒有做過這麼劃算的買賣。
就單憑這一件事,趙衍舟這輩子都越不過自己去了。
終于可以休息了,本來還想着未來幾十年為家中瑣事操勞,
她覺得自己不适合着這些。
她不喜歡僞裝淑女,不喜歡管家,不喜歡的事情有很多。
她隻是喜歡熱鬧喜歡聚會,喜歡好多新奇的玩意,
可是隻能悄悄的,最過分的也不過是借着兄長的名頭出去罷了。
但有一點她是知道的,她絕不低頭,她甯願站着死,也不願跪着生。
因為那是她僅剩的一文不值的尊嚴。
她想起來之前不小心聽到的趙衍舟她們的談話,
說着那些紅衣女鬼的傳說,看起來自己以後的路不會太過孤單了。
若是這些傳說是真的,那麼以後自己将成為這個故事的一角,
她的故事将會一遍遍的被提起,
瘋子也好,女鬼也罷,隻要故事還有傳唱的一天,
那麼就有可能有下一個人提起刀。
那些驚懼的眼神,足夠讓他們重新考量。
她陪着這個故事永久的沉眠,
成為着茫茫書頁的一角,緻她隻有十五年的短暫人生。
這麼說來,每次與趙衍舟鬥的不相上下。
不過這次,趙衍舟那家夥怕是一輩子都做不這般驚世駭俗的事情。
較量了十幾年,最後一刻,可是她赢了。
哪怕之後到了地下,這趙衍舟也要承認,倒也也不算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