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相對的那一刻,蕭婉率先開了口。
“這筆賬算不清的。”
那些陳年舊事,莫說清算,
盤根錯節,即使抓住了這麼多把柄。
現在牽扯更多,
趙家倒了,柳陸兩家明哲保身,姜家手握兵權,本就不好表态。
莫說現在,即使趙家鼎盛,姜府凱旋,林府桃李滿天下。
這件事都是需要被反複考量。
更别說現在,單憑她們幾人,即使能呈上罪證,怕也是和當年那般铩羽而歸。
實在不是一個好時機。
“哪怕隻有方經年。”
穆玄禮沒有講話說完,可所有人都懂這個意思。
哪怕隻有方經年,若是她們在猶豫,忌憚。
這個根隻會越紮越深,将來也隻會更難拔除。
方經年隻是德行有虧,在為官這方面可并無不妥。
她們救不了人,因為所有人都在盯着這些倒下的血肉,期待瓜分幹淨。
蕭婉看着穆玄禮堅定的眼神,一直以來。
她代表着皇室,代表着皇帝,
揣摩着父親的心思,揣摩弟弟的心思,
從不越雷池,是完美無缺的長公主。
即便有時恃寵而驕,也隻會讓皇帝更加憐惜。
所謂的橫行霸道,卻從未真正逾矩的行為。
這麼多年的生存守則。
“映雪死了,”
“朝華也死了,”
蕭婉喃喃,看着面前昏暗的燭火。
“謝微失蹤了,”
“柳澤羽瘋的更厲害了,”
“陸映辰...”
蕭婉頓了頓,流放之路,比死亡更難熬的苦寒,也不知她受不受的住。
“陸映辰也要走了。”
十幾年來不都是這麼過的嗎,
早已斷了來往的好友,又有什麼值得費心力的嗎。
蕭婉不知道,她猶豫着想要張口,
她想要回應這大家,
可是殼子套了太久了,她好像與那層面皮融合在了一起。
傷感之後,是更加現實的問題,
她們無人進的去朝堂,無人可以拿着這件事去朝堂上訴說。
即便是朝華的兒子得了青眼,又有怎樣的理由去查這樁案件。
“這是映辰的東西。”
穆玄禮從懷中拿出來的東西遞到了蕭婉的手中,
順手将那些首飾推到一旁,做到了台前的桌子上。
蕭婉要對着燭火和月光,不自覺的調動身體的姿勢,
沉浸在信件的内容裡,不自覺的再次碰到了穆玄禮的身體。
下意識的驚呼,調整着自身的動作,不料重心不穩甚至像一旁倒去,
穆玄禮伸出手拉着前傾的蕭婉,一時用力竟不小心将她拽至懷中。
蕭婉愣怔的看着她們二人現在的姿勢,
刻闆嚴肅的穆玄禮竟會做出這等輕浮的姿态,
許是這麼多年,陸映辰教的吧,
隻有那個不着調的家夥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真的要這麼做嗎?”
蕭婉心情沉重的問道,
“嗯。”
“即使要搭上不知道幾個人的命。”、
穆玄禮停頓了一秒,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的那般。
“嗯。”
“這些都是陸映辰準備的。”
“嗯。”
面前沉默寡言到有些熟悉,不懂得變通的穆玄禮讓她有幾分恍惚,
仿佛回到了過去,同時卻又有些陌生。
“對不起。”
蕭婉再心中不停的道歉,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對着誰,
好像這段時日以來,她不停的在道歉
“隻要像以前那樣就好了。”
穆玄禮擡手輕撫着她的臉頰,
好像十多年前,這是陸映辰最喜歡捏着她,逗她開心。
“隻要等事情發展到一定程度。”
聽着這熟悉的話語,
蕭婉就知道,是陸映辰那個殺千刀的教的。
這些哄人的不着調的動作,
絕對是陸映辰教的,
在牢獄中見面不說,非要拜托玄禮。
看樣子這懲罰還是輕了點,
蕭婉咬牙切齒的同意了下去。
“嗯。”
她整理了自己的衣擺,又坐到了台前,
與穆玄禮一起看着窗外的星空。
每當夜空格外明亮時,
陸映辰總是格外興奮,
因為宵禁的緣故,她們很少在夜晚見面。
陸映辰那個膽大的直接溜出去找了玄禮,
遊說了柳澤羽,帶着沉默寡言的謝微,
甚至雲朝華也願意陪她胡鬧,
這也就算了,
竟還想着帶着自己,
就為了看一看不同的夜空。
蕭婉不明白陸映辰的腦袋到底是如何長的,
京中就這麼大一點地方,哪裡的景色不都一樣嗎。
非得堅持着将她們所有人都召集在一起,
如此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