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那裡會有一群很友善的姐姐們,不要怕,她們會幫你。”
“就如同那個帶你進去的婢女,保護你的縣令夫人,還有你的姐姐們。”
“所以不要害怕,去吧。”
“什...麼...”
周南枝仿佛聽不懂趙衍舟的話,緩緩的看過來,知道淚水再也止不住的溢滿眼眶。
趙衍舟單手将她攔在懷中,她動了動左邊的手臂,有些乏力,像是蒙上了一霧的感覺。
前任縣令的夫人,應當是與周晏甯達成了什麼交易。
一個人熱心大膽的姑娘,到底是懷着怎麼樣的心情,讓自己的妹妹親眼目睹這一幕呢。
良善,大膽,活潑,美貌将她逼上了絕路,她用自己最後的生命傳遞了消息,讓她的妹妹親眼看到這個世界的殘酷。
“你繡工很好,去當繡娘,去京城,去南下。”
“那裡會有給你生存的地方,不要怕,你的姐姐在保護你,其他人也會的。”
趙衍舟看着已經停止哭泣的周南枝安慰到,
“活下去,小心翼翼的活下去。”
周南枝就這麼抓着已經破爛不堪的衣袖,
看着遠處燃起的火光,那一天,她好像認出來了那個瘋癫的人是她的姐姐,
走了兩步還沒來得及上前就止住了腳步,
她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姐姐被帶走,她卻不斷的告訴自己,看錯了,那瘋癫的模樣怎麼可能會是她的姐姐。
第二日再來看到的那具屍骨她沒辦法哄騙自己,
她是一個膽小鬼,每次都躲在姐姐的身後。
南下之後,有趙姑娘庇佑,有許多人像她姐姐那般的人庇佑。
她繡工不錯,可以為家中賺的銀錢,
賺得銀錢當上繡娘,有趙姑娘這些平日裡難以想象的大人物扶持,
說不定能成就一番事業。
“我們南枝是這十裡八鄉繡工最好的姑娘。”
“興許會被哪位大人物看中,做了京城的繡娘。”
姐姐,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她的手臂攀上趙衍舟的腰間,撫摸上了那把被死死按住的利劍,
“我若是我的容貌毀了,他們是不是就認不出來了。”
“我不會給你們添麻煩的。”
“南枝,冷靜。”
趙衍舟死死的拽着她的手臂,可哪怕平日裡隻能拿得起繡花針,
那樣的力氣對于有些脫力的趙衍舟來說,也不容忽視。
“趙姑娘,”
“從我出生起,這裡隻有寒冷,饑荒,流民,匪寇。”
“佛口蛇心的地主老爺,草芥人命的縣令老爺。”
“這些是每一個人都要經曆的一生。”
“可是北疆的春天也很漂亮。”
“趙姑娘說的景象也許我此生都難以想象。”
“這裡是我的家鄉,每時每刻都有人在受苦。”
“村子裡每年都會有人凍死,也會有人吃不飽飯而活活餓死。”
“那些人裡面,有我的朋友,也有我的家人。”
周南枝靜靜的說着,她一直都在害怕,
從那日溫泉見到的景象後,她便開始害怕,逃避,
她想将自己龜縮起來,企圖不被人注意,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那樣。
愧疚淹沒了她,她哭的不能自已,
趙衍舟說幫她南下的時候,她心動了,走向了那群商隊,
不看,不聽,隻要沒有人告訴她,她便什麼都不知道,
可是即使遮住了眼睛,傷口依舊會腐爛,生瘡,
看不見的地方,傷口扔在痛,那是她的過去,是這裡的一部分。
“我不想就這麼自私的離開。”
“抛下她們,”
說着周南枝的眼神又按了幾分,她抛下了自己的姐姐,午夜夢回的時候,聽着姐姐的哭喊,想到了家人受苦。
“我做不到。”
她飛奔着跑回來,這裡的她想要擺脫這痛苦的一生,
她想讓這片土地上的人一樣,她的兄弟姐妹,父母親朋,每一個白天笑着與她打招呼的人,
好心的嬸娘,會偷偷幫助她的婢女,所有的所有,北疆每一個苦苦掙紮的人,都應該擺脫這痛苦的一生。
若是一切苦難的根源來自這裡,那麼所有的事情都應該由此結束。
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明明許久沒有進食卻仿佛有着無限的力氣。
總有自己能做的,她會種田,會繡花,會賺銀子,會許多的事情。
“趙姑娘,”
“若我的臉毀了,是不是就能留在你的身邊。”
看着周南枝認真的模樣,趙衍舟強撐的身體激動起來,
“冷靜些,還會有其他辦法的。”
“我不能給趙姑娘添麻煩,”
“我不知到趙姑娘想幹什麼,在北疆的這片土壤上,若是有什麼需要,南枝任憑姑娘差遣。”
周南枝看到過趙姑娘的眼神,她在許多人的身上看到過,
“南枝。”
荒野之上,冷風呼嘯,周晏甯帶着一群小夥伴又趁着家中不注意偷溜了出來,
“我會有自己的商隊,到時候帶你一起走南闖北。”
就像那草原上的鷹,無盡的北風,随心所欲,自有自在的,那是年少時期她曾暢享過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