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要到你願意為了她去死嗎。”
謝長纓話的還是那麼多不留情面,姜钰很快的愣了一順,卻隻是溫柔的笑道,
“不是為了她。”
“那究竟為何,不是為了家族,也不是為了朋友,為何你要站出來。”
“我...”
姜钰猶豫了半晌,在謝長纓以為聽不到結果的時候她說了出來,
“我不知道,不知道我到底在做什麼。”
“謝姑娘,我記不清我的前半段人生裡,大抵是很快樂與自由的。”
“衍舟帶給了我同樣的快樂,我再次睜眼時,依舊潇灑肆意的活着。”
“那樣的日子仿佛在做夢,”
姜钰沉浸在幻想中,
“優渥的生活,交心的好友,肆意灑脫。”
“像夢一樣對吧。”
姜钰在笑,可為什麼謝長纓卻覺得無比悲涼。
“北疆這裡的生活連飯都吃不起,我這樣的生活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我不知道,可我的朋友們死了,死在了繁華的京城,我隻能更小心翼翼的活着。”
“我不敢被人發現是異類,可我不知道從哪天起,已經認不出自己了,究竟現在這個面目全非的自己是夢。”
“還是那個自由灑脫的故事是我的杜撰,是不是我早就已經瘋了。”
“在床上躺的太久,所以夢的格外真實呢,我不知道。”
“我成婚了,作為王妃,金尊玉貴,将一切都打理的井井有條。”
姜钰太累了,她不知道該和誰傾訴,她的朋友死的死,走的走。
她的母親為了她現在的幸福生活,付出了那麼多,不能拿這些事情前去打擾,
她是孩子的母親,也要學着長大了,不能任性。
她是優秀的宗婦,也是一位優秀的妻子和母親,她不能讓家族失望。
可現在若是生命最後的時間的話,她想和人訴說,哪怕是一個陌生人也好,
誰都好,聽聽她的話吧,王府太大了,她出不去。
即使知道她的這番說辭,在生存都是問題的謝長纓面前,更像是無病呻吟。
也難怪她們讨厭姜家的人,她也厭惡這樣的自己。
但有多少次午夜夢回的時候,她在想自己到底是怎麼樣的,她好像喜歡與朋友一起,
嘻笑打鬧,會抱怨生活的艱辛,會去看世界的美景,會突發奇想,偶爾來一次刺激的旅途。
她想出去,想作為姜钰這個人,去像趙衍舟一樣,像曾經的自己一樣。
她是個不負責任的母親,也是一個不負責的孩子,沒有承擔養育的職責,沒有承擔家族的重任。
可她太累了,累了許久,聽到趙衍舟在北疆打了勝仗的那一刻,她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樣的心情,
原來,衍舟一直在不停的實現理想嗎。
她又聽到了母親,祖母的故事,那些京中幾乎銷聲匿迹的故事,她那一瞬間,産生了不一樣的妄想,
不對,也許不是從那一刻開始,也許最初,從樂知開始的時候,即使再恐懼的壓迫下,仍舊埋下了不一樣的種子。
“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姜钰對着謝長纓說到,她第一次說的無比堅定,第一次在這裡表露出真實的想法,因為怕被當做異端,總是龜縮在自己的軀殼裡,她快忘記了,她曾經是多麼肆意。
娘親,對不起了,臨走的時候還和您吵了一架,估計以後也無法像您親自道歉了,不過,
她感念與母親的恩親,理解了母親的苦心,那般金枝玉葉,夢一般的生活,從來都不是自己的追求。
娘親,謝謝你,但我終究,是您的女兒,您沒有放棄的,那一點點微弱的幻想,還是沒有消失啊,
因為我是您的女兒,那些不切實際的夢,順着血液,流到了我的身上。
你們苦苦掙紮,最後想要摒棄的東西,還是順着血液流到了她們這代人的血液裡,深入骨髓。
可是她們還是不同的,你們的希望,你們的幻想,順着血液流淌,随着時間沉澱,造就出的我們,更加的肆意昂揚。
“這裡,是我的母親曾經多少次拯救的地方,我不想讓這裡淪為燒殺搶掠的土壤。”
她的聲音堅定,不是為了某個虛僞的家族,不是為了至交的好友,她為了自己,為了這一城的百姓。
“盡管這裡的人與你素不相識,甚至許多人可能恨你入骨。”
謝長纓問道,
“北疆的人會誓死守衛自己的土地,你想找的人生也許不在這裡。”
她之前不理解一個好好的姑娘為何會尋死,現在大概明白了,是着所謂的家族逼得太緊了,沒有喘息的餘地,不能擁有自我,所以産生了這樣的想法。
即使自毀,也想為别人留下點什麼嗎,她扶額歎息,這叫什麼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