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書江站起來,他把指甲掐進發抖的掌心裡,強裝鎮定,“我、我隻是喝醉了……”
“别給自己找借口。”霍媽媽冷眼看他,看得他心裡發怵,他這麼認真地生活,遵紀守法不說,一直都在小心翼翼地規訓自己,不敢逾矩半步,他不想看到媽媽這樣的眼神,好像她對他失望透頂了,好像他讓她傷透了心。
“我從來沒有教過你做人,拿錢去羞辱别人的小孩,就算是你喝醉了,那些小女孩小男孩不怕你嗎,他們在你手下做事,他們不得忍氣吞聲?”
委屈,實在委屈,霍書江此前可從來沒在同事面前喝醉到這種程度,這實在是純被冤枉的,但這事在她這裡,怎麼也解釋不清楚了。霍書江幹脆咬咬牙,紅着眼眶就認下來,“對不起,我以後再也不會這樣了。”
“你最好是!我可不想去給你送牢飯!”霍媽媽敲了敲他的腦袋,幾乎恨鐵不成剛,“現在給我滾出去,給你那同事好好道歉去!”
霍書江挨了一頓罵,灰溜溜地跑了。
他越想越覺得心悸,這段時間以來的焦慮,患得患失的情緒,他想要什麼,他想成為什麼樣的人,全是無解的謎。秦川像一面澄澈的湖水,在他面前,所有的三好學生,優秀青年的姿态都會土崩瓦解掉,他照得他就像一團亂麻,他把他心裡的權欲的怪獸照出來了。
秦川已經在懸崖對面,而霍書江走在唯一的鋼索上,他不能再走了,他已經聽到鋼索斷裂的聲音,懸崖之下則是萬劫不複的深淵……真的,不能再這樣繼續下去了。
他失魂落魄地走在大街上,當務之急是取關Angel的直播帳号,酒吧街也不能再去了,霍書江心裡盤算着,他招招手,攔下一輛出租車,去公司。
蔡婕是第一個察覺到霍書江不對勁的,近來一個月,霍書江手上挂了一串佛珠,整個人神神叨叨,但在工作上又勤快得有點過頭了,凡事親力親為,聊合作,談投資,開會從不缺席走神,也不遲到早退,搞得辦公室怨聲載道,老闆這麼努力,摸魚都難。
蔡婕為了給員工謀福利,勸他休假。
“不休。”霍書江擺擺手,“年底了,工作這麼多,很多事情要處理。”
“這不,明天就是聖誕節,今天平安夜,大家都想早點下班。”
“中國人不過洋節。”
“是因為沒有天使會愛你嗎?”
這一句嘲諷力mAx,蔡婕看見霍書江敲鍵盤的手僵了幾秒鐘,摸着手腕上的珠串碎碎念了幾句,“休休休!今天提前兩小時下班,明天在家辦公,行了吧?”
蔡婕馬上通知下去,她現在深知霍書江的軟肋,一旦提及Angel,此男會變得極為敏感,為了逃避話題不惜代價,明明一個月前,他開口閉口除了Angel,就是秦川。如此明顯的轉變,應該是發生了什麼大事,不過,霍書江不提,她也不打算攪和,不然又該當上心理醫生了。
倒是霍書江,無力地垂下肩膀,歎氣:“你都不問為什麼我最近這麼勤快工作嗎?”
好吧,該來的還是躲不過,蔡婕強顔歡笑,“為什麼啊?”
“為了贖罪。”
“噢~”蔡婕笑說,“是啊,人生來都是有原罪的,挺好挺好,繼續保持。”
“我不能再見Angel了。”霍書江神神叨叨地,與其說是在陳述,不如說是在說服自己,“Angel是惡魔,再接近他我隻會萬劫不複。”
“哎擦,大哥……”蔡婕翻翻白眼,“不至于吧大哥,他怎麼你了就?”
“他!”霍書江沮喪地躺倒在桌子上,“他總是勾引我産生一些違法亂紀的念頭,我怕我将來殺人放火蹲大牢,我媽一個人孤苦伶仃的,連個伴都沒有,太可憐了。”
“笑死,就你還殺人放火,你連黃燈都不敢闖。”
“所以說,一個人的潛能是無限的,想想看,我對着他,連包養都說出口了,我真不是東西!”
“咦?”蔡婕緊皺眉頭,“我以為你是要追求他,怎麼把他當鴨了?”
“我沒這麼想!”霍書江百口莫辯,“我當時喝了酒,然後就是又生氣又心疼……”
“男人,不要為自己的惡俗找借口。”
“對不起!”時隔一個月,霍書江再次滑跪,盤起佛珠,“我忏悔,我不該有這樣的想法,我根本不該靠近他,最近都有念經,請神父讓我快點忘記他。”
蔡婕扯扯嘴角,“你這信仰挺亂……”
“這次不一樣,我感覺信仰能撫平我的煩躁情緒,假以時日,我一定對他毫無感覺。”
“想要忘記一個人,”蔡婕于心不忍,“除了求神拜佛,其實有個捷徑……”
霍書江歎了歎氣,把手上的佛珠摘下來,放到桌子上。
“你說說看吧,我且聽聽。”
“去愛上另一個人。”
霍書江猶如醍醐灌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