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德拉揉着破皮的腳踝叫痛,兩行清淚流下。
“你以為我流過産就髒了嗎?就可以借口表白染指我?不!我幹幹淨淨,不過是個被逼無奈的下屬,難道要我以死自證清白嗎?”
對方目瞪口呆,指着自己鼻子道:“我我我我誰誰誰誰跟你表白了!你有病吧!”
8樓久違出現這麼戲劇化的争端,大家都跑過來看熱鬧,一時間烏煙瘴氣,又是哭又是罵,桑德拉倚在女同事懷裡哭得極其動容,幾番呼吸不上來暈過去。
噔噔噔。
一雙踩着恨天高的腳踏出電梯,邁着急促又不慌張的步伐走進公關營銷部。
裡頭亂哄哄,跟菜市場似的,來人眉心一擰,站在圍觀人群外咳嗽了一聲。
瞬間寂靜。
有人一臉驚恐地回頭,雙眼瞪大,然後打出個驚天動地的噴嚏。
“Martina?”
“Martina姐回來了?!”
“快快快,快坐回去,女魔頭回頭了!”
“完了,摸魚被她看到了,又要想方設法扣我錢了。"
抱着桑德拉的女同事也連忙把她一扔,匆匆回工位,桑德拉悠悠轉醒,睜眼,便見一位神情嚴肅、穿黑色職業套裝、戴銀色誇張大耳環的女人站在她面前。
這就是Martina,桑德拉曾代表公關營銷部去探望的令人聞風喪膽的女主管。
彼時Martina嫌生娃後洗頭太麻煩,拿把推子給自己理了個光頭,現在頭發長出一些,修剪得很細緻,耳後薄薄的青茬,配合擡頭紋和頸紋,俨然是個決絕果敢的更年期滅絕師太。
“Martina姐。”桑德拉頓時清醒了。
“坐在地上幹什麼?要生了?”
Martina畫着眼線的眼角一斜,耳環搖晃出倚天劍的森凜氣勢,幾秒後全員歸位,誰都不吭了。
“到我辦公室來。”
Martina跨過桑德拉走進自己辦公室。
Alice也才早一個小時收到她回歸的消息,已将辦公室歸整如初,她在裡頭扒開避光的百葉,看見了桑德拉哭訴的全程,卻沒有出去為她主持公道。
正印大主管擺駕回公司,人人默默哀嚎好日子到頭了,空氣中彌漫着世界末日的傷感,Alice替Martina打開門:“娜姐,你回來了。”
桑德拉也弱弱跟在後面,Alice瞪了她一下,桑德拉竟不似從前在她面前的恭維乖巧,反而也瞪回去。
Alice一肚子氣,握着門把手對外洩憤喊道:“人呢?不送兩杯水進來嗎?!”
她回過頭,正看見Martina用塗着鮮紅指甲油的中指拂過桌面,撚了撚,擡眉不客氣地說:“不用人送水了,Alice,你去,順便拿消毒噴霧進來噴噴。”
“……是。”
桑德拉雖規矩站在桌子前面,低着頭,肩膀也弱勢地扣着,但Alice就是看出了她心裡爽的很。
随着一聲明顯帶有怒氣的關門聲,Martina坐上老闆椅,舒舒服服地轉了圈,扭着脖子說:“我這傷筋動骨的100天,都快忘記公司門口朝南還是朝北了,桑德拉,部門這段時間怎麼樣?”
這本該是Alice應向她彙報的問題,她卻問起了桑德拉,桑德拉不由提起心來應對。
“部門……一直挺好的。”
“上次在我家,你說過跟你一塊兒招進來的塞壬呢?”
“她去28樓幫賀總做收購案了。”
“楠樟生物的收購?”
“沒說是哪一家,娜姐。”
桑德拉見她沒有刁難,試探着跟Alice用同樣的叫法,Martina沒制止,她就繼續這麼叫,信心也滿滿變足:“娜姐,前天的郵件……您也當真了嗎?”
不然為何見面第一句就是諷她生小孩。
但她隻能任Martina嘲弄,如今她才想明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一條路走死了,就重開再換一條,最重要的是要像塞壬那樣找一個靠山。
Martina簡直太合适不過了!她是女人,對Alice态度惡劣,在部門有威信,而且她剛坐完月子,感同身受,肯定會同情她流産。
“呵呵,當不當真,需要告訴你嗎?”
結果Martina對她跟賀青帝之間的風花雪月一點興趣都無,打開電腦登錄OA,随便找了找,就看到塞壬提交的離職申請,審批人是Alice,前後不過4分鐘,能看出兩人事先達成過共識。
現在流程已經到HR那裡了。
她叉掉界面,對總偷偷窺視她的桑德拉冷冷說:“塞壬離職了。”
桑德拉:“啊——”
難怪周一段汝年說“我可不想你也離職了”,也,指的是塞壬?
Martina:“你不知道?你倆關系不好麼,同一時期進公司,年紀也相仿。”
桑德拉想了想,說:“還行吧,塞壬在公司的朋友不多,我應該稱得上她最好的朋友。”
“你們私下都聊過什麼?”
“呃,聊點生活,美食,哦對,她吃東西可挑剔了呢,草莓不吃,海鮮也不吃,我給她帶好吃的都得百般注意,不然她就臭臉了。”
桑德拉習慣性在所有人面前貶低塞壬,看似親密吐槽,其實話裡話外都在說塞壬難相處。
可她面前的是Martina,哪裡聽不出來這點小九九,Martina無聊地自包裡取出一個精緻的方盒,抽出比筆芯粗不了多少的女士香煙,放在人中嗅聞,似笑非笑地說:“那看來你不知道,她是商業間諜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