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時雙臂骨折的地方上了熊膽和冰片糊的藥,用竹片固定了,肋骨處單有敷藥;頭上也用了白芷、乳香、沒藥,纏上了細布。
他開始睡得很沉也安靜,後來漸漸有了夢境,臉上的表情一時哭、一時笑,還時不時低聲呓語一番,變化之大、舉止之怪看得小火都心裡都有些發毛,總想着要把星時搖醒,奈何阿翠一直守在旁邊,瞪大雙眼觀察星時一舉一動,并時不時用幹淨的熱毛巾給他擦汗擦臉。
“小魚祖宗,你千萬要好起來啊,阿翠升官兒發财可都指望你了!”四下無人時,阿翠跪在床邊,雙肘支着床,閉眼抱拳,一臉真誠。
小火歎氣,搖頭撇嘴。
一天三次來換藥的婆婆看到阿翠焦灼的樣子,也不禁笑道:“姑娘莫急,世子自愈力很強,等頭上瘀血散了就好了。”
“謝謝婆婆!可這都兩天了,他怎麼還是不醒?”阿翠不解歪頭。
要不是你在一邊礙事,我早把他踹醒了。小火一旁吐槽。
阿翠的話倒是也引得婆婆狐疑,她放下藥箱,去探星時的脈。
原先的“喜脈”如斷珠滾動,格外強烈,看來胎兒無事,不過……
婆婆又細察星時的臉,面如紙色,既像是受了大驚吓後的那種慘白,也像是術士法術過力後身體的虧空。
想到江南曾拉開脖頸處的衣領,露出紅印,聲辯是世子先動的手……
婆婆的眉頭不禁緊皺,莫非不是喜脈,是法力的經脈,隻是斷了?是不是該告訴蘇莫一聲?
不行,從無說有,易;從有說無,難。既然公主已經接納了世子,又做了安排,那麼多說也是無益。且這世子來府已有兩月餘,再過段時日,從身形也能分辨出來,到那時再傳信也不遲。
如此便任憑星時沉睡。
又過了一天,他的動靜大了起來,半夜還會渾身發熱,一臉燥汗,從架子床上一個滾身翻到地上。
阿翠無奈,隻得和雨若、矜雪合力把星時擡回去,用大長細麻穿花腰枕抵在床邊,又在床邊放了一小腳踏,多人輪流坐在上面守着他。
雖是未醒,得着這大長枕頭倒是正中星時的下懷,他臉上的急色慢慢淡去,也不再哭泣,緊抱着腰枕露出滿足的神情,嘴裡還不時嘟囔,
“蘇……蘇……”
“都什麼時候了,還想着‘書’!快點清醒吧,小祖宗!”阿翠一旁忍不住打盹吐槽。
真是,丢人到家了……小火一旁窘迫。
夢中,星時又經曆了多番墜落,每次天旋地轉後都被一人穩穩接在溫暖的懷中。
末了的一次。
“好美啊……”他睜開雙眼,聽見那人贊歎。
此時,星時的眼睛也開始閃爍不已,“是嗎?你喜歡?……太好了!”
他伸手一把環住了那人,埋頭抵着,笑逐顔開。
正這麼做着美夢,星時忽然感覺腹部一陣急痛,肩膀也開始搖,臉上又噼裡啪啦挨了連環好多空氣巴掌……
漸漸真的睜開雙眼,屋中大亮,應是正午,空氣中還是燥熱,見一人正坐在他身上照着臉狂扇。
“小火……?你幹嘛?”星時打開手、蹙眉疼痛。
小火跳到一邊,“醒醒吧大哥,你都睡了三天了!你不知道你夾着枕頭笑的樣子有多猥瑣!”
星時不解,勉強支起上身,細看全身,他的胳膊能動了。
隻見身上擺着一長枕,自己此時還用雙腿緊緊夾着,星時立刻清醒過來,把枕頭丢在一邊,臉上激起一片绯紅,稍稍蓋住了被擊打的紅腫。
當下四顧,好在此時屋中并無旁人。
“哈,”小火冷笑一聲,“早就被别人輪流看光了,你在慶幸什麼。”
小火也是心下難受,這魚在夢裡抱着枕頭笑得極甜,盡是天真。再這麼笑下去,這屋裡真就沒一個姑娘能待了。
星時面上緊皺,露出難堪的神情,單手撫臉不語,順勢又摸到了自己頭上的細布,看到了肩膀上的竹闆,漸漸回想起了自己在山洞中的經曆。
意識到自己現在躺的地方,星時不禁“啊”的一聲大叫,仿佛那床頃刻間變成了油鍋,自己則成了一隻跳蝦,顧不上上身的疼痛,炸身般蹦了出去。
“你又咋了……”小火扶額。
星時踉跄了兩下,後坐跌坐在地闆上,動靜之大引來了雨若、阿翠。
“小祖宗!可算醒了!謝天謝地!”阿翠歡喜,上前扶住星時,“你再不醒,我們就得去找江南理論了!怎麼又掉下來了?快回去躺好!臉怎麼……腫了些?”
看着阿翠是要把自己扶回去,星時大驚失色,“不,不用!我沒事!我走走!我去外面待會兒!”
“世子您在說什麼呀?骨頭在長不能着風!現在不能出門啊。”阿翠見星時閃躲,也放了手,怕他掙紮牽連到手臂斷處。
“那……那我去暖閣……暖閣裡坐着!”
“這床怎麼了嗎?”阿翠見星時急得冒汗,一臉不解,上前探了探被褥,很是柔軟也無異樣。
“……我不要這個!”星時說得斬釘截鐵,臉上的紅暈再也藏不住。
他凝視着架子床,凡有經曆、曆曆在目。
“呃!”星時猛哼一聲扭頭,閉眼不能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