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火！不是的！”星時猛得反應過來，來回搖頭，不願接受小火的假設。

“她一個身經百戰的‘将軍’，假使她是，雖然這個身份也很可疑……江南的話也不能盡信！弘文十六年封大将軍，她頂多八九歲。若是真的，她和她爸之間指定有一個是瘋的……”

“這種出身環境就代表了她絕對不是隻沒有心機、隻會引頸待戮的小綿羊！星時，說實話，從山洞出來，知道了蘇莫的身份……我現在隻覺得危險！”

“小火……不是她……”星時想要掙開小火的雙手，來回躲避其炯炯的目光，神色格外焦急。

“我沒有說她是！隻是我們沒有搞清楚那日狀況前，你最好對岸上所有人都保持警惕！包括你的‘愛人’！”

小火的話語如警鈴，震耳欲聾，意外很像人魚王的諄諄告誡——

你在岸上，不能隻想着情愛。要想着保全自己和自己的同族。

星時心中發涼，聲音不禁大起來：“沒有什麼好搞清楚的！就是因為我……自己的緣故！法術才會那麼劇烈！”

“哦哦哦，你又懂了是吧！”小火放開手抱胸後撤，“你是說因為你愛得深，血鴛才格外強？”

星時聞言手足無措，目光更是窘迫，眼神中又是傷感又是焦灼，嘴巴微微張合顫抖，卻一句話也吐不出來。

小火更是自信一笑，心想——

小樣兒我還不清楚你，就你這點膽量，打死也不會承認的。

見星時眸子晃得厲害，小火又乘勝追擊，雀躍道：“如果不是有人在施術的時候做了手腳；你疼得死去活來，是因為你愛得深，對方沒事，那就是對方一點也不愛。這倆你總得認一個！”

星時雙目猛睜，臉色一下變得煞白。

“或者兩個原因都有！”小火完全沒有放過星時的意思。

隻見星時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渾身不自覺得開始抽搐，胃更是蜷縮着疼，額頭鼻尖滲出汗水，嘴巴終是抖抖地掉落出微小的話語，“不是的！上岸那天她派阿木保護我……給我建海水池……施術的時候鼓勵我……給我最好的廚子，還在海邊建房子……她……”

星時的聲音越來越小，一邊說話一邊低着搖頭，好似在否定小火，又在乞求小火相信他。

“你是有選擇性記憶障礙嗎？……怎麼總想着别人的好？”小火無奈，他立時想到無數話可以回怼，卻已經疲于打擊對方了。

星時聞言卻不解，眉頭擰在一處，半晌，他擡頭望着小火，試探性地幽幽問道：“……你怎麼……總想着蘇莫的不好？”

“是她最初的樣子吓到你了嗎？可那隻是僞裝玩笑啊……”

小火聽之臉色大變，一股怒意從腳燒到頭，立刻跳了起來，“那是因為……！”

話還未落，星時聽見遠處有腳步聲接近，小火也察覺，立刻噤了聲。

來人是婆婆，自帶藥箱，定時來給星時換藥。她笑着掀簾邁步進了東廂房，見屋中就星時自己在暖閣的炕上坐着，不禁奇怪：“诶？就您一人在嗎？雨若矜雪阿翠呢？好像剛才還聽着說話聲呢。”

星時聞言驚訝，一手捂着胃，嘴巴微張，左右四顧，來回思索怎樣找補。

“沒，沒有，隻有我，我在……”，星時看向窗外的燦爛陽光下的林蔭，聽着越發嘈雜的蟬鳴，“我在……贊美夏天……”

小火聽後身形一抽，慢慢飄遠了些。

“哦，是嗎？”婆婆的笑容挂在臉上，維持得十分勉強，她察見星時正捂着肚子，心下便也理解，不再多問。

婆婆靠近星時，手法娴熟地換了他頭上、雙臂、還有胸上的藥膏，重新用幹淨的細布包紮好。

“淤血比早上多了些，”婆婆柔聲說，“世子還是凡事不要着急，慢慢靜養才好，您已經是老身見過最優秀的傷患了，複原速度竟然這麼快……”

星時有些害羞，頭低了些，這個婆婆他印象很好，總是恰到好處地照顧他，說話也溫和，從不給他一點壓力。

“婆婆，”星時向地面藏起目光，鼓足勇氣，努力着漫不經心地開口，“蘇莫……她什麼時候……會回來？”

“诶？這個……”婆婆倒是有些驚訝星時會這樣問，好笑道，“公主的‘病情’向來飄忽不定，老身也不好說……”

“婆婆！”星時的語氣重了些，“江南已經告訴我了！蘇莫就是‘鎮遠大将軍’，萬蟲洞是騙人的！”

婆婆聞言手上的動作微微一頓，幫星時穿好外衣，又去彎身收拾藥箱，“既然世子知道了……這個雖然不是秘密，但假扮尋殿下是國主的命令，世子還是不要到處聲張的好……”

咦？這和江南說的……？

星時一時轉不過彎，但還是立即點頭應承。

婆婆見星時如此配合，笑容和緩了些，“公主現在應該已經到邊境軍營了，隻是邊境境況瞬息萬變，她幾時回來是沒有定數的。畢竟不能洩露軍情啊。”

“……！”

不，不好，這是最壞的情況。

“您們從來不知道她何時回來嗎？”星時焦急追問。

“……是。不過丹橘府這裡就是公主的家。逢年過節，若是無事，她總要回來的。”

“按照往年的經驗，下一個她會回來的節日是什麼時候？”星時再也不掩飾自己的感情，雙目緊緊盯着婆婆的嘴，身子不自主地前傾，握拳緊繃，如同被捕獲的刑犯在等待自己的判決。

“這……老身真不好說，過年應該會回來吧？”

“大概還要七八個月。”婆婆說。

七八個月……

小火百無聊賴地擡頭，他剛剛共鳴到自己的心髒突然咯噔了一下，産生了不合節奏的跳動，擡頭望去，果見星時雙手正緊抓的炕邊，竭力忍耐，臉色慢慢變得通紅，雙臂新紮的細布在傷得最重地方竟開始慢慢滲出鮮血，頭上也是。

“星時你在幹什麼？！”小火大驚，“冷靜一點！”

婆婆餘光瞥到星時異常，也吓了一跳，忙附身去檢查，“世子，世子你放松下來，不要這樣！傷口會裂開。”

“七、八、個、月，不……不行的，”星時顫抖發聲，臉上是汗，眼中晶瑩，咬牙道，“我……我……要那麼久……”

“……我忍不了……那麼久。”星時擡頭，聲音更誠實了。

“求您……告訴我……她現在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