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娘見他換裝出來,先是好一頓誇贊,不過在朱焰聽來,倒也是實事求是,緊接着餘光瞥見試衣坊裡那件破爛的衣衫,帕子掩嘴嫌棄道:“公子,您這件衣服,是給您直接扔掉?”
“诶!别扔!”竹杖急急點地,胡小七慌忙擺手:“跟其他的一起打包,麻煩幫我送到家裡去吧。”
一旁的朱焰滿臉疑惑地看着他:“這衣服都破成這樣子了,還留着做什麼?莫不是你什麼相好送的吧!”
“又胡說!”少年耳尖泛紅,随着他走在街市上,掰着手指細數,“這麼大一塊布,這襟口能裁三塊抹布,袖管拆了納鞋底,前襟補補還能糊窗......”
見他如此節儉,反倒更是引得朱焰心生憐愛,指尖無意識摩挲他後頸:“這日子怎麼就過成了這個樣子?”
“你這是在誇我,還是在罵我?”胡小七見他沒來由的說這麼一句,呆呆問道:“老百姓過日子,不都是這樣麼?你們家以前不是嗎?就你那套鎮上的房子,不也是靠你跟你哥嫂,省吃儉用這麼多年才攢出來的嘛!”
“誇你,是誇你持家有道。如此賢惠,實乃吾幸。”眼看着夕陽餘晖灑落,白日暑氣消散,街道華燈初上,朱焰看了看周圍的幾座高樓,問胡小七道:“你可知,這鎮子裡,最好的酒樓是哪一家?”
胡小七敲着竹竿想了想,街巷挂起的燈籠映得白日裡黯然無光的眸色也多了幾分溫軟:“嗯,最好的,應該屬鴻玉坊。不過......”
朱焰大手一揮,豪氣甩出袋沉甸甸銀錠:“就去他家!别總怕花錢,有我呢!你看你瘦的,可要多吃一些,身子硬朗,活得長久些。”
胡小七隻聽說過,也沒去過,隻好一路打聽,向着鎮子上最繁華的那條街走去。燈越來越亮,人越來越多,而且......都是男人......
“這鴻玉坊......是個南風館?”
朱焰站在鴻玉坊的門牌下,看着朱漆牌樓下男倌們慵懶倚着門廊,紗衣下肌膚若隐若現,男女賓客進出其中,不由得愣在原地。
“我剛才就想跟你說的,不過,這鴻玉坊,是個煙花之地,菜做得好,人也做得好。是你不讓我說完。”胡小七聽他聲音發緊,後背繃得筆直,頓時玩心大起。想到他故意在人前挑逗自己,正好趁機也逗弄他一番,便狡黠地笑道:“怎麼不走了夫君?莫不是,怕花錢吧?”
“這家不行,換一家。”說完,就轉身攥着他手腕要走,卻被斜刺裡伸來的塗丹蔻的手截住,轉頭一看,小七已經被迎出來的老鸨硬生生拽進了店裡。
“诶呀小公子,别站在外面發呆啊!我們這店裡什麼都有,進來看看,保準你吃得好,還吃得飽!”這老鸨是男扮女裝,刻意掐着嗓子說話,聽起來反而不男不女,說得話也總讓人聽起來哪裡别扭。
朱焰沒攔住他,隻好跟在後面,鷹隼般的目光釘在往來小倌身上,生怕有人靠近小七,圖謀不軌。
老鸨捏着絹帕往胡小七面上拂:“小公子,第一次來麼?诶喲,長得可真水靈,都要把我們這的小倌兒比下去了。”忽然試探着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嘶......您是不是有眼疾啊?沒事,看不見沒關系,咱們這都是好東西,保準是能讓您摸得到的好東西。您想點什麼價位的,奴家來給您安排。”
“老闆......娘,我隻是聽說坊裡飯菜不錯,八寶鴨堪稱一絕。今日隻想來吃飯,其他的好東西......”胡小七被他拉到了角落的一張方桌前,假笑着将自己的手從他掌心抽了出來,感覺後脊發涼,“就先不用了。”
老鸨見多了年過半百的老男人,盯着少年玉雕般的側臉,恨不得自己脫了衣服上,心中歡喜:“嗐,沒事,别害羞嘛!這樣,奴家看您長得好,今日又是一個人來,您先點了菜,奴家送您起個台面,摸一摸,抱一抱,親一親啊,都可以,就是不能再往樓上走。您試了合心意,再加錢就行。”
“不用了,說啊,不用了。”朱焰在一旁幹看着那老鸨對小七摸手撫臉,氣得牙關嘎吱嘎吱響,“你怎麼不說?”
老鸨走後,胡小七才雲淡風輕地端起茶杯,心裡偷笑,表面一本正經地說:“你沒聽他說,是送的麼?錢都花了,不要白不要。”
朱焰恨鐵不成鋼一般,狠狠戳了他腦袋一下,“你什麼樣的長相,什麼樣的身段,你讓他們摸,他們都要倒給你錢!還白送給你?我看就是想占你便宜!不能要,要了更吃虧。”
胡小七挑起嘴角,故意逗他道:“你不是說現在有錢了,别老算計,吃點虧就吃點虧吧。”
“你真是想氣死我!你想摸來摸我,我的東西比他們都好!”朱焰已經氣得口不擇言,拽着胡小七的手,就往自己身上放。
胡小七假裝吃痛,抽出手來,掩唇低語:“你都已經死了,還能再被氣死嗎?而且......”
朱焰看着胡小七招手,低頭湊了過去,聽他壓低聲音傾身耳語:“鬼也有那玩意嗎?”
朱焰深呼吸了幾口,擒住他後頸,氣息燙上他的耳垂,“有沒有,今晚回去你就知道了。”
胡小七笑而不語,指尖摩挲着青瓷茶盞慢悠悠抿了口茶,見朱焰也不說話,便又故意招惹他說:“喂,怎麼不說話?莫不是滿堂美人晃花了眼?他們都比我好看嗎?”
“不好看,都沒你好看,我都沒仔細看!”朱焰本來隻是好奇,想拿這鴻玉坊與以前的醉春苑做一番比較,被他突然發問,有些心虛補了句:“方才隻顧看你,沉迷于你的美色,才忘了說話。”
“沒事,你看吧。你替我仔細瞧瞧,要是有好的,我一會也加點錢,往樓上走一走。我覺得你說得很有道理,現在有錢了,得對自己好一點......”他話沒說完,就被朱焰屈指彈中額心,他吃痛縮頸,想象着他的表情,偏又憋不住笑,索性伏在案上悶聲發顫。
“公子,您的菜來了。”很快,老鸨送的那“台面”便走了過來,與其他桌穿紅戴綠的嬌柔男倌不同,胡小七這桌安排的,是一個彪形大漢。他皮膚呈古銅色,粗麻短打緊裹虬結肌理,胸前領口敞開,木質托盤竟似黏在鼓脹胸肌上。胡小七雖然看不到他渾身健碩的肌肉,卻能嗅到濃烈松脂混着炙肉的陽剛氣息。
大漢将小七點的幾道招牌菜放下,便徑直坐到了他的身邊,未及開口,精鐵般臂膀已攬住他半邊身子,蒲扇大手包住胡小七細腕,引着往自己汗津津的胸膛貼去,用經過訓練的富有磁性的聲音問道:“公子這木椅坐的會不會太硬了?若不嫌棄不如坐到小人身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