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耳？”聽見這兩個字，前塵那個小公子，被娘親按在床上穿耳孔，哭得梨花帶雨的模樣，仍是記憶猶新，怎麼這一世又......

胡小七指尖摩挲耳垂，聲音悶悶的：“他們不是說，要我扮山神娘娘麼，娘娘神姿綽約，自然要珠環玉繞才像樣。我既然應下了，那就不能敷衍了事，萬一娘娘嫌我醜，生我氣，一道雷劈在我這茅屋上，我死不死另說，你這一條虛魂，還不直接把你劈得魂飛魄散了。”

“所以，你怕的懲罰是與我分開？”朱焰動容地望着他。

“對啊，除了你，我還有什麼可失去的呢？”胡小七揉了揉被天光照得酸痛的眼睛，歎了口氣，“好不容易有個人，哦，不，有個鬼作伴。你若是走了，我那房間便是又會陷入一片黑暗。我也不想一個人孤獨地死啊！雖然呢，我跟你也沒什麼感情，不過就當昨夜是遲到的洞房，你既然改過自新，那我們便重新開始，結為夫夫，白首不離。”

“好，白首不離。”朱焰勾住他的手，輕輕摩挲，深情望着他迷茫的雙眼，笑意卻是難藏。

“不過我聽說，穿耳很疼的，你一定要輕一點！一定一定！”

“你若放心不下，去找你鄰家大姐穿吧，她總歸熟練些。”

“不要，我不想讓别人碰我。不過......你見過别人穿麼？”

“很久以前見過，我記得......隻要先用豆子将耳垂磨薄，把針燒紅，對着耳垂直接紮過去，再把耳環帶上就好了。”朱焰說着，将指尖那隻木環摘下，在胡小七耳邊比了比，“耳環我都給你備好了，我親手給你做的。”

“你.....親手做的？給我？”胡小七秀眉蹙起，有些不太高興，“我連耳孔都沒有，你給我做？這穿耳孔都是我剛才突發奇想，你怎麼會給我提前做好一隻耳環？不會是給你家小娘子做的吧！”

朱焰想給自己一巴掌，隻好又編故事道：“真的是給你做的，我在下面的時候，冥王說你......會有血光之災，說最好給你做個什麼桃木環，避避邪。我手笨，本來是個木镯，結果這裡砍一點，那裡削一塊，最後就被我磨成了耳環。看來這血光就是說的穿耳，這耳環不就也用上了！真是命中注定，自有因果啊！”

“真的？冥王日理萬機，還管我這麼個鄉野村夫？”胡小七一臉不相信。

朱焰違心誇贊道：“冥王一視同仁，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你行善積德，誠心禮神，自然多關心你一些。”

“是嗎？”胡小七低頭呢喃，“這活人沒見有誰關心我，怎麼這死人倒是一個比一個對我好？”

正說着，聽得咔哒一聲開鎖的聲音，朱焰将木門撐開，扶着小七跨過門檻，“别胡思亂想了，回家了，進屋去窗邊坐好，我準備好東西就過來。”

午後陽光透過木窗棂，斑駁地灑滿整間寝室，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花香，那是朱焰早起去房後摘來的新鮮野菊。胡小七乖乖坐在窗下，發髻高挽，幾縷青絲輕輕垂落在肩頭，似等待情郎一般，等着朱焰進來，心中忐忑不安，又開始揉搓手裡的竹竿。

“我......我有點怕......”

“沒事，别怕，很快的。”

“昨晚你也是這麼說的。”

胡小七低垂着眼睫，感受完全籠罩在朱焰的陰影下，面前的人正在将穿耳要用的東西，一樣一樣擺在自己面前。為了防止自己緊張，邊擺邊解釋道：“這一盤是幹淨的細麻布，一會先給你把耳垂擦拭幹淨；這碟蜂蜜，可以潤滑皮膚，還可以防止感染；這個是你前段時間扭到腳塗的草藥油，正好一會紮完塗在耳朵上，免得紅腫。”

朱焰嘴上安撫着小七，然而自己心中也沒有底，不過是看了一次，這真做起來，還是生怕自己弄疼了他。小心翼翼地先是用溫水輕輕擦淨他的耳垂，再以蜂蜜輕抹一圈，便以拇指和食指捏住綠豆和他的耳垂，由輕到重，慢慢研磨。

“還沒好麼？我感覺你用手都快磨穿了。”胡小七感覺耳朵滾燙，呼吸變得急促，他越拖延時間，自己越是緊張，終于忍不住開口。

“乖，别動。”朱焰見手裡的耳垂已經磨得透光，沒辦法再拖了，隻好扶住他的頭，将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那小巧的耳朵上。手裡的銀針感覺比自己的千斤玉錘還要重，手指尖不自覺地在發抖，同樣顫抖的，還有胡小七長長的睫毛。

朱焰将手臂送到胡小七的嘴邊，手捏着針尖，面色凝重，說：“你忍一下，要進去了，給，疼你就咬我。”

胡小七有些猶豫，但還是輕輕叼住了朱焰硬邦邦的手臂，附上了昨日那還未消下去的齒痕上。怕自己又沒忍住叫出了聲，隔壁的大姐真的要帶着道士來除邪祟了。

銀針如閃電般迅速穿過耳垂，胡小七悶哼一聲，在朱焰的胳膊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牙印，涎水混着血珠沿手臂蜿蜒，在晨光裡凝成琥珀色的裂痕。

“好了。”朱焰将手中木環的銀針，給他穿過剛打的耳洞裡，又将他攬在胸前，懷中人已汗濕衣衫：“沒事了，别怕。”

那一晚，不僅歡好時要克制住去含他紅到滴血的耳垂的沖動，更是在小七睡着後，怕他翻身會壓到耳朵，傷到耳孔，便保持着一個姿勢，環他在懷中坐了一整夜。

第二日天蒙蒙亮，小七心心念念要帶朱焰去祭拜娘親，便早早起來，讓朱焰給挑了一身素白長袍，帶着他去往自己家的祖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