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焰凝視補天石圖,凡間如今有五處混沌之地碎片,其中就有一片落在了齊國境内。
朱焰心道:難怪齊國的妖物橫行道行深厚,能在捉妖師眼皮下活這麼久,看來都靠這碎片擾亂了齊國境内的妖氣和道士的術法。
不到一個時辰,派去齊國捉小七的那隊陰兵就回來複命,說小七就藏在離他家不遠的那個山洞裡。不過他把補天石碎片擋在了洞口,靠蠻力難以突破。
“我去看看。”朱焰霍然起身,對着誇父說道。
誇父給了陰兵一個手勢,一隊陰兵垂首屏息,恭恭敬敬引着朱焰又回了人間。
“小七......”朱焰站在洞口,剛喊了一聲,又覺得好像不對,改口道:“六郎......”
說完,看周圍擠得水洩不通的一圈陰兵,虎視眈眈望着洞口,便沉聲對陰兵首領說道:“你們先離遠點,别吓到他。”
陰兵首領馬上對着空中比了幾個手勢,身邊的陰兵都退到了幾丈外。
朱焰這才走到洞口,瞥見洞口陣法流轉如星軌,陣眼處墨色晶石正吞吐幽光,想來這便是補天石。他指尖凝起妖火試探,金石相撞聲裡火星迸濺,結界卻是紋絲未動。
“六郎,别怕,隻有我一人。你先出來,讓我看看你,好嗎?至少讓我知道,你現在平安。”
朱焰的聲音依舊是專屬于狐妖的溫柔,甚至還多了幾分懇求。他又說了幾遍,山洞裡才緩緩出現了一個人影。
準确的說,是一隻鬼魂的幽影。
“能把這些陰兵當狗一樣使喚,你果然不一般。”鬼氣缭繞中,小六飄然于陣法之後,遠遠對着朱焰冷笑一聲,“你到底是什麼東西?”
朱焰雙手貼在洞口那張無形屏障上,言辭懇切:“我是你的山神,你是我的妖。曆劫入世暫困凡胎,随他們入了輪回道,成了凡人。等再過幾世,就可以回山了。
現在的你,并不完整,六郎,或者小七,這都不是你。你信我,跟他們走,去輪回,去人間,就快要結束了。
不用怕,我都會陪着你。不管人間還是冥府,我都會陪着你。”
六郎不聽他說完,就厲聲斥道:“你說的這些,我都不在乎,那才不是我。什麼妖精,什麼山神。我現在做一個鬼就挺好。師傅說過了,惡鬼修煉五百年,就成了鬼仙。待我修成得道,塑出血肉軀殼,自能與她永生相伴!”
“可你們,本就不該出現在世間啊!你們偷的是小七的魂魄,你們不入輪回,他永遠被困于夢魇,你們也不可能安居于世的。”
“我若是聽你的,入輪回。你的小七回去了,我的小七就永遠消失了!”洞内的小六指尖劃過頸間結痂的血痕,滿是愛意地揉搓着,“還好我刺得及時,把小七留在了我身體裡。我不會走的,我要讓她留在世間,我要和她在一起,我們要成仙!”
朱焰覺得他瘋了,自己也瘋了。居然在央求小七的一縷殘魂歸還愛人元神。而小七,一隻狐狸精的鬼魂,在對着自己喊,自己要成仙。
更瘋癫的是,這鬼魂還分裂出了一個妹妹。一個堪比情人的妹妹。
這一刻,站在洞口相望而立的昔日情人,竟成了為守護各自心上人而反目的仇人。
世事無常,因果難料,概是如此。
後面半個時辰,無論朱焰如何勸說,洞中人一門心思認定了,他是胡家六郎,不是什麼山裡的狐狸精,也不願意再回山裡去做狐狸精。就要以這一世的魂魄,修煉成鬼仙,徹底擺脫狐妖元神。
“我不會出去的,你走吧!讓我們清淨些,我們還要修煉。”
“小七不會願意看到你這樣做的。”朱焰歎了口氣,看着他對自己充滿戒心,而看着自己的雙手,卻是目含秋水,内心隻有絕望。
“是你的小七?還是我的小七?”洞中人不願再糾纏,咬牙發狠:“你的小七早就死了,而我的小七,還有生的希望,你怎麼知道她不願意!你為了一隻妖,就可以剝奪我們兩個的生命嗎?剝奪我們兩個相愛的人永遠在一起的權利?憑什麼!憑你是神,就可以随心所欲?”
“憑什麼?”
一句話,點燃了朱焰的怒火,妖氣彌漫方圓百裡。他低聲下氣,對着一隻魂魄都不全的鬼央求着,祈求着,居然還被他質問憑什麼。這些不過是泥土一般的東西,占了自己心愛之人的魂魄,還理直氣壯問自己憑什麼。
朱焰冷着臉,已經是厭了這一切,眼中的憐惜、不舍、眷戀,都慢慢化為了憤怒:“憑你們都是蝼蟻!人間加冥府,所有的人和鬼,都不及他分毫!你如今還能跟我站着說話,不過是因為你有八分像他。既然你将自己與他分得這麼清,那我也沒必要對你留情了。”
“這可是上古的神石做的法陣,你又能如何?”洞中人嘴上逞強,可看到朱焰周身金光大盛,五彩霞雲繞其而生,洞外狂風驟起,周圍草木瞬間化成粉末狀,滿地晶石竟如活物般震顫遊移,黑影還是倉皇往後挪動着。
“不過一塊頑石!”朱焰已經失了神智,瞳仁漸漸泛起琉璃金色,金烏真火自掌心竄起,什麼神力不入凡世的規矩都忘了,也不在乎會有什麼後果。
“你就不怕傷了他?”洞中魂魄貼緊牆壁,眼神滿是戲谑,“我倒想看看,你是不是真舍得?你若是強行破陣,我就讓你再也見不到他!”
朱焰攤開雙手凝視掌心流光,神識已推演千遍,心中默道:彈指,隻要一個彈指功夫。控制好力氣,在破陣刹那收回,就能保證不傷到小七魂靈。
算好了時間,朱焰起了勢準備破陣,眼睛緊緊盯着洞中幽魂:“沒用的,就算這魂魄碎成渣,我也照樣能給他拼回原樣。”
突然間,一股強烈刺激的味道,席卷入鼻腔,視野被一抹猩紅的粉塵所充斥。它們随風舞動,無視了陣法的阻隔,自如地飄進了洞穴深處。洞内的身影仿佛被無形的力量定住,蓦然栽倒在地,現出鬼魅原形,咳嗽連連,伴随着劇烈的掙紮,很快就徹底無法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