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婷的表情像是卡帶的磁帶，凝固了一瞬之後，又吞吞吐吐地開始變化。她像是回憶起什麼可怕的事情，在金老師再度開口斥責警方之前，爆發出了一陣尖利的叫聲。

“啊啊啊啊啊啊！不關我的事，真的不關我的事啊！嗚嗚嗚嗚，廖曉星你不要找我，波莉莉你也不要找我，都怪蔡依然，都是她逼我的……我也不想的，我不聽她的話，就要換我被欺負了，嗚嗚嗚嗚嗚……”

金老師嘴張了一半，流露出訝異的神色。謝路和唐爾嘉交換了一個眼神，他們都明白對方的意思。

蔡依然，是另一個嫌疑女生的名字。

謝路朝外面微微擡了一下下巴，唐爾嘉會意，起身出了教室，換了一個小女警進來安慰情緒中的謝婷。

突破口已經打開，就看他們還能不能再問到點什麼了。

将這個校園傳聞告訴其他正在詢問的同事之後，唐爾嘉轉過身，發現金老師正在不遠處等候她。她在心底歎息了一聲，還是朝金老師走了過去。

“你是……唐爾嘉吧？”金老師試探性地開頭，在看見唐爾嘉微微點頭後，語氣也熱絡了起來：“你的變化真的很大，這麼多年不見，我一開始都沒有認出你。”

她帶着長輩特有的、略有欣慰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下唐爾嘉，親親熱熱地摟過她的胳膊：“真是女大十八變。沒想到，你現在都當上警察了。爾嘉，這些年你過得還好嗎？”

“我過得挺好的，謝謝金老師的關心。”唐爾嘉不動聲色地掙開她的手，語氣平順道：“金老師專門找我，有什麼事嗎？”

金老師有些尴尬地收回自己的手，總算進入正題：“爾嘉啊，你看你以前也是靜中的學生，沒必要跟母校過不去吧？等這事兒過去了，你再回來一趟，正好靜中最近在搞優秀畢業生征集的活動，我把你報上去……”

“金老師這話，我不是很明白。”唐爾嘉不客氣地打斷了她，“我隻是在完成自己的工作，并沒有針對誰或者和誰過不去的意思。至于優秀畢業生……”

她淡淡地笑了一笑，“我都沒能從靜中畢業，何來畢業生一說。”

金老師有些急了，還想解釋些什麼，又聽見唐爾嘉說道：“金老師，波莉莉也是你的學生吧？”

她微微一愣，擡起頭時看見唐爾嘉的雙眼，冰冷的目光像一把劍，直直地沖她戳刺過來。

“你難道就不想知道，她到底是為什麼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嗎？”

***

金老師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聽進去這句話，有些失魂落魄地走了。唐爾嘉長出一口氣，轉過頭卻隔着窗玻璃對上一雙似笑非笑的眼睛。

這是一個穿着校服的男生，他看起來很瘦，寬大的校服墜在他身上，落下空蕩蕩的褶皺；他下唇緊緊抿住，明明沒有在笑，可唐爾嘉卻從他狹長的眼睛裡，看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男生的頭很快轉了回去，剛才的對視似乎隻是他不經意間往窗外抛去的一瞥。

唐爾嘉眨了眨眼，推門走進了那間教室。這是一間社團活動室，在最裡側擺放了一個長款的沙發；在沙發前，擺放着一個小茶幾，茶幾上散落着幾個小冊子。唐爾嘉走過去，随意地拿起其中一個翻了翻：

哦，是一個自己打印的劇本殺的本子。

她沒擡頭，繼續地翻看着手裡的冊子。哪怕不擡頭，她也能夠感受到，先前那個男生的目光，正落在她的身上。

“黃一澤，你看哪兒呢？”負責詢問的警察敲了敲桌子，語氣嚴肅道：“請你正面回答我們的問題！”

她微微擡起目光，那個叫做黃一澤的男生并沒有收回他的目光，反倒是更加肆無忌憚地上下打量起她來。他不開口，隻是沉默，可不安分的眼睛卻明明白白地顯露出吊兒郎當的模樣。

他這樣子，落在民警眼裡，簡直就是挑釁。先前出言警告的民警見拉不回他的注意力，更加氣急，一時怒上心頭正準備發作，一隻手輕輕按住了他的肩膀。

他回頭一看，唐爾嘉沖他笑道：“辛苦了，這邊交給我，你去吃飯休息一下吧。”

民警深呼吸一下，沒好氣地看了黃一澤一眼，拿起自己的保溫杯出去了。唐爾嘉頂替他的位置坐下，拿起那本自制小冊子翻看起來，整個教室瞬間陷入一片沉寂。

陪同黃一澤的似乎是他的班主任，沒過多久就忍受不了這種安靜。他百無聊賴地翻開着手機，在好幾次欲言又止之後終于開口：“抱歉，班裡有點急事需要處理，失陪一下。”

他似乎認定警方從黃一澤嘴裡再撈不出什麼東西，放心地撇下他，一個人離開了教室。

教室裡的人接二連三地離開，又值飯點，近夏中午空氣也略顯悶熱，一旁負責做筆錄的小民警終于按捺不住了，壓低聲音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