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憑什麼替我做決定?”
唐爾嘉恍惚了一下,回過神的時候發現自己在教室裡。長卷發束成一個低丸子固定在腦後,她穿着因波莉莉案重回靜中的那身衣服。
“喂,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
她擡起頭,面色一怔。
眼前的女孩梳着高馬尾,露出光潔而飽滿的額頭。她雙眼明亮,穿着靜中校服,正目光炯炯地注視着唐爾嘉。
唐爾嘉對眼前這個女孩當然不陌生。
她上前一步,看着眼前17歲的自己:“你……”
“你什麼你,沒聽到我在問你話嗎?”17歲的唐爾嘉毫不留情,“我問你,這明明是我的人生,你憑什麼替我做決定?”
唐爾嘉又是一愣。其實她有很多話想告訴女孩,可是那些話語在痛苦的記憶裡吸滿了水,沉重得讓她張不開嘴。
她垂下眼眸,輕輕地說了一句話:“因為想要守護一個人,所以選擇放棄。”
女孩瞪大了雙眼:“要守護别人,就要放棄我最愛的跆拳道嗎?為什麼?那我的夢想不值得被守護嗎?”
唐爾嘉無奈地笑了一下:“我們都知道,這個夢想遙不可及。”她避開女孩的視線,卻聽見她說:
“你試過了嗎?”
唐爾嘉回過頭:“什麼?”
女孩看着唐爾嘉的眼睛:“你不試試怎麼知道呢?”
夢境在此結束。
唐爾嘉醒來的時候還有些怔忪,她在刷牙的時候盯着鏡子裡17歲的自己,總感覺下一秒,鏡子裡的女孩就會眨眨眼,然後問她:
“你不試試怎麼知道呢?”
仿佛一句魔咒,緊接着的一整天,都會時不時地在唐爾嘉的耳邊響起。漸漸地,這句話成為一個浮标,連帶着一個念頭浮上水面。
要不要回體育館看看?
這念頭見光就瘋長,很快就滿溢到唐爾嘉無法忽視的地步。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站在體育館門口,一隻手正放在門把上。
“你等着看,我今天一定要練成雙飛踢!”
“切,就吹吧你。”
聽見逐漸靠近的笑罵聲,唐爾嘉迅速反應過來,轉身閃進了拐角的走廊裡。随着一聲門響,聲音被隔絕在體育館之内,她才松了一口氣。
可是心情卻莫名地低落了起來。
避開正門,唐爾嘉踢着步子往體育館外走,目光飄忽地亂晃,人也跟着亂晃——明明已經秋天了,為什麼空氣還是愈來愈重,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直到有人把一瓶帶着涼意的水塞進她手心,她才從混沌的狀态中清醒過來,後知後覺地看向來者。
是秦旭。
迎着唐爾嘉困惑的眼神,秦旭并沒有說什麼,見她好好地接了水瓶,便退一步轉身離開了。
這是……什麼意思?
唐爾嘉有些不解,耳邊又響起祝興平在婚宴上說的話。
“秦旭當年,暗戀了你好長時間呢……”
真有這麼回事兒?
她拿起水瓶貼了貼臉,水的溫度剛好,冰冰涼涼的觸感驅走唐爾嘉心頭萦繞的那絲煩躁。吐出一口沉悶的氣,唐爾嘉發覺肚子餓得厲害,但卻又沒什麼胃口。
算了,啃兩口面包得了。
在最近的超市買了一個紅豆面包,她就着手裡這瓶水,三兩口填飽了肚子。丢包裝紙的時候,唐爾嘉莫名地回憶起當警察蹲點的時候,也是草草買一個面包填飽了事。
沒想到回到高中時代,她還是拿面包應付自己的腸胃。
想到這兒,她摸着自己的肚子噗嗤笑了一聲。
以後可不能這樣了。
心情好了一些,唐爾嘉不緊不慢地往教室走去。這個點……柯柯應該正在寝室裡洗澡吧。她掰着指頭回憶着,卻在教室門口的走廊上和葉柯依不期而遇。
唐爾嘉眨了眨眼:“柯柯,你怎麼在這兒。”
葉柯依嫣然一笑:“當然是在等你呀。”她沖唐爾嘉招了招手:“來呀,今天天氣可好了,這個位置風吹着特别舒服。”
唐爾嘉學着葉柯依的樣子,挎着胳膊倚靠在欄杆上。在靜中校園外側,有一條很寬的河流,穿過整個淩水市,是淩水的母親河,被稱作吳因河。
教學樓後都是平房,唐爾嘉此刻的視線恰好能跨越整個校園,落在那一泓靜靜流淌的河水之上。她聽見葉柯依在她耳邊說:“你看。”
“什麼?”唐爾嘉順着葉柯依指的方向抛去視線,看見吳因河的河面上,有一艘緩緩飄蕩的小船,船槳被收起橫放在船闆上,一個人枕着胳膊躺在船上。
“真好啊……”
唐爾嘉轉頭,看見好友斜枕在胳膊上露出的側臉,發簾随微風拂動,露出一點小巧白皙的鼻尖。晚風帶上一些夜的沉谧,吹在皮膚上帶着微微的涼意,撫平了唐爾嘉心裡因煩躁蜷起的小小褶皺。她禁不住微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