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我想見見他,與他一起過個生辰。”
玄機子雙目含淚地望着他,眼神迷離,思緒漸漸飄向遠方。
十八年前。
他剛繼任天工府宗主之位時,收了第一個弟子。
他叫衛青揚。
衛青揚善機巧之術,一雙巧手巧奪天工,是當初最有潛力的弟子,但其天分有限,對符咒之術卻一竅不通。
玄機子甚是不滿。
他覺得作為他的大弟子,隻善機巧之術遠遠不夠。
上元節那夜,玄機子終于實現了這個願望。
他發現,每日夜裡,衛青揚似是變了個人,天文地理樣樣精通,甚至對符咒秘術都能說出一二。
他對他說,他名喚魏七傷。
于是,玄機子每日最期待的時候,就是每夜魏七傷來尋他探讨符咒之術的片刻。
衛青揚并不知道魏七傷的存在,他們二人共用一體,魏七傷不便露面拜師,每每出現都戴着一副面具。
日子一天天過去,府中漸漸傳出流言:宗主新收了個小徒弟,每夜偷偷授課,從不與外人道。
流言越傳越烈,傳到了衛青揚耳中,他很嫉妒:師傅對他不管不顧,卻私下收了個新弟子,還偷偷教他!
衛青揚第一次與師傅争吵了一番。
于是,玄機子一不做二不休,稱自己确有一徒,但不便公開,隻稱其名為魏七傷。
衛青揚也從沒有見過這位神秘的師弟,每次詢問玄機子關于他的事時,玄機子總是搪塞過去。
三年後。
魏七傷的符咒之術修得出神入化,玄機子愈發賞識他,尋了好幾個法子想将他從衛青揚身體裡抽出。
那是一個很平常的晚上,玄機子從義莊裡尋了一具剛斷氣的屍體,打算今夜将二人徹底分開。
夜已深,守夜小厮見宗主院中仍點着燭,不禁好奇躲在暗處偷窺。
隻見宗主滿頭大汗,那新弟子和一生人躺在床上,渾身萦繞着濃濃的黑氣,二人頭頂上方懸浮着兩張黃符,黃符符腳處不斷向二人眉心滴着暗紅的液體。
轟的一聲,二人應聲坐起。
窄窄的縫隙裡,小厮清清楚楚地看到:那生人的顱後竟破了個深深的血洞!
宗主這是在殺人!
反應過來,他拔腿就向外逃去。
屋内,玄機子聽到聲響,強行停了咒法。
為了防止那小厮将事情鬧大,魏七傷緊追其後,眼看那人要逃出生天,他拿出了他新制的符咒。
魏七傷天賦極高,隻是在這次疏忽了。
他本想将這人下了咒封住記憶,可剛剛換魂時符上不慎沾了屍血。
符效受屍氣的影響,竟将那小厮變成了個滿身青紫、不死不休的怪物。
那一夜死了無數人,最後玄機子強行用半身功力殺了他。
而魏七傷雖修習邪術殘害性命,但其在與怪物打鬥聲不慎頭部撞傷而死。今後,天工府内衆人不得再提他的名字。
他将屋内的屍身變成了他的小弟子魏七傷,藏在了暗室之中。
在那小厮倒地的瞬間,破曉的晨光照在衛青揚的臉上,他看着手中緊緊攥着的沾血符咒,屋外師傅的聲音異常清晰。
原來,他就是魏七傷。
哦不!是那邪物占了他的身!
他又與玄機子大吵了一番,就在他憤然離去之時,脖頸處傳來一陣刺痛——
“青揚,為師來幫你一把。”
再醒時,玄機子無力地拄着拐杖,對他說一切安好。
魏七傷從他的身上徹底消失了。
衛青揚天真的以為他真的消失了!
直至那日夜裡師傅敲響了他的門,求他去尋一個怪物回來。
他才知道,魏七傷沒有死,他重生在了那具屍體上,十五年來,他喪心病狂地造出了一個比當年更惡心的怪物!
那怪物的頭顱會飛,趁二人不注意逃出了密室。
若是這怪物跑出去傷了人……
衛青揚還是答應他了。
他恨他,卻也敬重他。
可那日師傅的話卻令他心寒,他說:他活在世上唯一的使命,就是保護一個曾奪走他軀體、甚至奪走了師傅的愛的邪物!
他笑了笑,大不了,玉石俱焚!
“師傅,我準備了長壽面,我們一起吃吧!"
玄機子眼神愣了愣,點了點頭,身後床榻下多出一道密道。
暗室中,一男子站在桌前,手中狼毫一刻不停。
聽到腳步聲,他緩緩擡起頭。
“我們不下去嗎?”姜念水皺眉道。
孟懷姜搖搖頭,“他說他要親手了解了他,若不成事,我們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