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僵硬地扭過頭，指着天空道：“呀！今日的天氣可真是好啊，師兄你要去哪裡呀？”

謝到源低眸，“去找千面虺。”

他從袖中拿出羅盤，羅盤指針上纏繞着一絲頭發，他指尖在羅盤上空畫了幾下，細發便纏着一縷白煙向遠處飄去。

白煙消散在一戶緊閉的大門前，姜念水上前敲了敲門，一婦人探出頭來，滿頭白發，身着素服。

見二人并不與自己相識，正欲關門，卻被姜念水打斷。

姜念水二人見院中挂着的喪幡，心中已了然。

這婦人膝下僅有一兒一女，三人相依為命。

小女兒陳青青面容姣好，清麗絕俗，與羅氏二郎一見鐘情，半月前，本該是二人成親之時。

陳青青對駐顔一事甚是上心，成親前三日，特地去點妝閣修面打扮，可這一去便再也沒回來。

兩家找了幾日也沒找到人，最終，是途經林間的獵戶在一山洞中發現了女子沾血的衣裳，回來報了官，衆人這才得知陳青青已遇難。

“那屍體呢？”姜念水皺眉道。

陳母搖了搖頭，擦了擦眼角淚水，“屍體至今還未尋到，那官差說，怕是早已讓山間牲畜分食了罷。”

姜念水拍了拍她的背，繼續問道：“那青青為何要去林間？”

話音剛落，陳母後背一僵，扭頭直勾勾地盯着姜念水，語氣變強：“你什麼意思，難道你們也是那羅府的人！青青已經死了，你我兩家自是沒有什麼關系了，你們為何還是如此緊追不舍！”

屋内男子聽見動靜連忙沖出，見陳母歇斯底裡地喊叫着，拿起掃把将二人趕出院子。

姜念水被木門拍了一鼻子灰，剛剛這番場景，是她從未想到的。

那陳母原對他們很是和善，可一問陳青青去山林的緣由，便立刻像變了個人似的。

謝到源遞給她一塊帕子，擡頭盯着門檐上薄薄的一層灰若有所思。

接下來，二人去了點妝閣。

點妝閣是景陽城最大的妝面館，一樓是一些女子的發簪首飾，二樓是專門化妝的地方，三樓則是一些修面、美容養顔的場所。

幾乎整個景陽城的女子都會來這采買首飾、美容養顔。更是一些傳言道：這點妝閣内的駐顔秘術可使人永葆青春，饒是再平庸的面容，進了點妝閣，出來也算得上是不差的美人。

姜念水也是第一次見這種牌場。

門口的女子見此二人氣度非凡、郎才女貌，一看就是有錢人家來挑選首飾的，連連将二人往店裡拉。

姜念水倒是看懂了她的小心思，故作嬌羞地靠着謝到源，女子見此景更是笃定心中所想，将這點妝閣内價值不菲的東西盡數拿出來介紹。

姜念水随手拿起一支簪子，朝着她漫不經意地問道：“你們這裡一直都是這麼熱鬧嗎？”

那女子眼珠轉了轉，湊近了一些，“二位看樣子應該不是本地人吧，我們點妝閣裡的首飾皆出自西域珠寶，這景陽城内找不到第二家，這東西好，人自然也多。”

“是嗎？我可從未見過西域珠寶，今日來這兒也算是長了見識！”姜念水向左挪了挪，挽着謝到源的胳膊，“我們二人也很快便要成婚了，來這景陽城也是想置辦一些新首飾，看來，這點妝閣我算是來對了！”

女子一聽，頓時喜笑顔開道：“那姑娘可來對了，我們這裡第三層有專門給新娘子打扮的丫鬟，姑娘若無事，可上來試試。”

第三層裡都是一間間的隔間，姜念水照着鏡子，身後一丫鬟拿着木梳給她順着頭發。

“姑娘這頭發又黑又長，眉眼也生得如此好看，真是有種出塵脫俗的感覺呢！”

姜念水指尖纏着細發，蹙起眉頭，“可我覺得我長得不是很好看，若是這眼睛能再大一些，皮膚再好一些便好了！”

說着，她倒是感覺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轉身開口問道：“我這很快就要成婚了，可我這心裡還是不太放心，我這副容貌并不完美。我早就聽聞你們這裡的脂膏甚是有效，你可否賣我幾瓶，你放心，我有的是錢。”

姜念水将剛剛問謝到源拿的銀兩塞到丫鬟手中。

那丫鬟掂了掂手中重量，思索片刻，将銀兩放入荷包，接着忽地湊近，壓低嗓音道：“既然姑娘有如此誠意，我也就同你說了。姑娘可知南邊山頭上的山神廟裡供奉着的聖螣娘娘？”

“聖螣娘娘？”

姜念水依稀記得，他們來的路上确實有座小山頭，至于那山上有沒有那山神廟，她倒是沒注意。

丫鬟神神秘秘道：“姑娘是外地人自然不知，這聖螣娘娘從前是那山林間的守護娘娘，她心地善良，長得也美，庇護着來往的過路人。為了感謝她，我們在那南山頭上建了那山神廟來供奉她。”

“你的意思是，她成了仙，所以你們來供奉她？”

姜念水在天界這麼久，倒是從未聽說過有聖螣娘娘這号人物。

“當然，聖螣娘娘可是千年前便已成仙，她心地善良，尤其是對我們女子。”

“女子？”

“幾十年前，城裡一女子雨夜裡趕路不小心傷了臉，留下道極深的口子，夫家來了人一見她的臉，便急着要退婚。後來，這女子便去了山神廟日日叩請聖螣娘娘幫她重塑容顔。姑娘，你猜怎麼着？”她眼睛亮亮的，直勾勾地盯着姜念水。

“難道，聖螣娘娘顯靈，替她祛了那疤痕？”

“沒錯！”

姜念水心中冷笑，這種騙孩童的故事，居然也有人能信。

“你怎知是那聖螣娘娘顯靈，幫她祛掉那傷疤的？”

“噓——”丫鬟指尖輕輕堵住姜念水的唇，她的發間萦繞着一股濃濃的香氣，姜念水忍不住屏住呼吸。

“去年張記綢緞莊家的三姑娘看上了個外地的少年郎，那少年郎眼光高得很，這張三姑娘我倒是見過，不過就是鼻梁塌了些，他便屢屢推辭人家姑娘的心意。那三姑娘夜裡冒着雨去廟裡供了香火，第二日便有人瞧着她的鼻子翹翹的，整個人容光煥發，與那少年一同踏青。”

姜念水越聽越覺得神奇，“那三姑娘現在如何？”

丫鬟搖搖頭，“那張家沒幾日便舉家搬遷了，應是與那少年郎結了親去了别處。”

“那，若是我想去山神廟求聖螣娘娘，該如何做呢？”

丫鬟了然地笑了笑，從櫃中拿出一盞蓮花燈，“今夜戌時，你帶着這燈一人往山神廟走，記得可要心誠些，聖螣娘娘若是聽到你的心意，自會為你實現願望。”

熟悉的腳步聲傳入耳中，謝到源收起手中之物，一擡頭，隻見姜念水提着一盞燈籠下了樓，直直地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