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上升旗,譚乾接過奶茶時突然倒抽一口涼氣:"晏哥,你手咋了?!"
晏熾下意識地把手往校服口袋裡一插,又覺得這動作太刻意,幹脆伸出來晃了晃:"沒咋呀。"他的指甲參差不齊,有幾個指頭還滲着血絲,像是被什麼小動物啃過似的。
譚乾太熟悉這個痕迹了——從小時候認識起,晏熾一緊張就會無意識地咬指甲。但像今天這樣咬到出血的程度,還是頭一回見。
晏熾其實有咬指甲的習慣,小時候他媽媽發現了,以為就是小孩子不懂事,沒放在心上,甚至還笑着問他有沒有咬腳趾甲。晏熾記得他當時說:“我要是有那個柔韌性我就去跳舞了。”
他想起小時候媽媽發現他咬指甲時笑得前仰後合的樣子,那時天氣也是這樣暖陽陽的。後來父母走了,這個習慣就像個甩不掉的影子,在他最煩躁的時候悄悄冒出來。現在,連他自己都沒注意到,那些滲血的牙印裡,藏着多少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周五考試的時候其實就咬了好幾隻手指,昨天刷題的時候沒忍住又咬了好幾個。
蕭寒的目光落在前排那個異常安靜的背影上。晏熾的校服領口微微翹起,後頸處有一小塊曬傷的痕迹——大概是周末在遊樂園擺攤時曬的。往常這個時候,他早該轉過身來,要麼用搭着自己的肩,要麼說些不着邊際的玩笑話。可是此刻明明已經不再針鋒相對,明明已經加過聯系方式的人,已經兩天沒和他聯系了。
晏熾能清晰地感受到背後那道視線,像一縷陽光灼在脊背上。他攥着褲縫的手指微微發緊,指甲邊緣的傷口隐隐作痛。他突然意識到一個從未想過的問題——難道從前每一次對話,都是自己主動挑起的嗎?
晏熾的腦海裡正上演着一場激烈的辯論。
小天使晃着光環在他耳邊碎碎念:"理理他吧,你不是号稱小太陽嗎?你看他一個人多孤單啊……"
"憑什麼每次都是你主動?"小惡魔一翅膀把小天使拍開,"遊樂園那天他明明看見你了,不也沒打招呼?不能理他,既然是朋友為什麼你不理他他就不能先和你說話,你這樣很卑微。
小天使擠開小惡魔:“朋友之間是不會講這些的。”
小惡魔:“你忘了在遊樂園的時候他看見你也沒打招呼嗎?還帶着女朋友。”
小天使:“誰說一定是女朋友?”
……
蕭寒盯着晏熾後頸被曬紅的皮膚,遊樂園?他想起那天晏熾看見他的表情,還有落在他被肖潇抓着的手的視線。
晏熾正糾結着,突然熱烈的呼吸打在他耳後,他渾身一僵,聽見蕭寒壓低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她不是我女朋友。"
恰在這時,操場集合的音樂聲戛然而止,蕭寒這句話在突如其來的寂靜中顯得格外清晰。周圍同學齊刷刷地轉頭,八卦的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掃射。
晏熾猛地轉過身,耳尖通紅:"關我屁事!"他兇巴巴地吼完,把譚乾拉向後方和他換了個位置。
譚乾一臉懵逼的看着晏熾通紅的耳朵,氣急敗壞?還是嬌滴滴……
譚乾還是有點怕蕭寒,沒敢轉頭問他。剛剛的話他也聽見了,原來他晏哥這兩天心情不好,是因為在意蕭寒有沒有女朋友?譚乾笑眯眯的看着前面炸毛的人,僵着脖子不敢回頭。他吸溜了一大口奶茶,甜味順着喉嚨一路甜到心裡。這瓜可比奶茶甜多了,譚乾美滋滋地想,眼睛都笑成了月牙。
"......本周的升旗儀式到此結束,各班按順序退場。"
話筒裡的聲音剛落下,晏熾就像離弦的箭一樣沖了出去,大步流星地往教學樓走。他為自己莫名其妙的反應感到無比煩躁,譚乾在後面喊他名字也沒搭理。
走到教學樓拐角處,晏熾突然刹住腳步,從口袋裡掏出手機。鎖屏上幹幹淨淨,沒有未讀消息。他和蕭寒的聊天記錄還停留在上周五那條"哦"上。
蕭寒沒說自己先走是去哪,他也沒再問。
晏熾盯着屏幕看了幾秒,然後把手機狠狠塞回口袋。指甲邊緣的傷口又疼了起來,他下意識把拇指送到嘴邊,卻在牙齒碰到皮膚的瞬間猛地停住。
"又在咬?"
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晏熾的手腕被一把抓住。蕭寒不知什麼時候跟了上來,此刻正擰着眉頭檢查他傷痕累累的指甲。
"要你管!"晏熾想抽回手,卻被握得更緊。
蕭寒從口袋裡掏出一小盒創可貼,動作熟練得仿佛練習過無數次。他低着頭,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别咬了,很髒。"
晏熾瞪大眼睛:"嫌髒你别碰啊!"
蕭寒突然擡眼,目光直直撞進晏熾眼裡:"我不是那個意思。"他的聲音很輕,手指卻堅定地給每個受傷的指尖貼上創可貼,"我是說......細菌很多,會生病。"
晏熾張了張嘴,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蕭寒的指尖溫暖幹燥,輕輕擦過他手心的薄繭時,像羽毛掃過一樣癢。
"周六的事......"蕭寒貼完最後一個創可貼,卻沒有松開手,"肖潇是我爸合作夥伴的女兒,剛從國外回來,讓我帶着轉轉。"
晏熾感覺胸腔裡那隻瘋狂的小鹿安靜下來。他别過臉,嘟囔道:"都說了關我屁事......"
"那你為什麼躲我?"蕭寒向前一步,把晏熾逼到了牆角。
晏熾的後背貼上冰涼的瓷磚,心跳又不受控制地加快了。他擡頭想反駁,卻在對上蕭寒眼睛的瞬間啞了火。那裡面盛着的情緒太複雜,像是擔心,又像是......期待?
"誰躲你了!"晏熾最終隻憋出這麼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