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熾轉身朝門口走去，懶得和這種人講道理。

樓梯口突然傳來一聲輕咳，打破了劍拔弩張的氣息。晏熾回頭，看見蕭寒站在樓梯轉彎處，發梢還滴着水，浴袍下的手指攥得發白。

"爸。"蕭寒的聲音很輕，卻讓整個客廳的空氣為之一滞。

晏熾朝蕭寒揮了揮手，順便抛了個媚眼，然後幹脆的離開。

“什麼破爹，白送我都不要。”晏熾在路邊等公交車，一個人嘀咕。他剛剛查了路線，回家還得換乘兩次車。其實他現在心還一直咚咚跳着，畢竟沒和大人這麼說過話，現在卸下勁來，還挺……刺激？

"白送我給你要嗎？"

晏熾猛地轉身，蕭寒站在他身後不到一米的地方，發梢還濕着，身上隻套了件單薄的衛衣，連外套都沒穿。晚秋的風還帶着寒意，吹得他鼻尖發紅。

"你瘋了嗎？"晏熾三步并作兩步沖過去，一把拽住蕭寒冰涼的手腕，"這麼冷的天穿這麼少跑出來？"

蕭寒的臉兩側沾着細小的水珠，不知是沒擦幹的頭發滴落的，還是汗漬。他反手握住晏熾的手，聲音輕得幾乎被風吹散："跟我走。"

晏熾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蕭寒拉着跑向公交站對面的小巷。拐過兩個彎後，眼前出現了一家24小時便利店。

推門而入的瞬間，暖氣和關東煮的香氣撲面而來。蕭寒徑直走向熟食區，“先吃點東西墊墊，一會帶你去吃飯。”

"你爸知道你就這麼跑出來了嗎？"晏熾跟在他身後開口道。

蕭寒搖搖頭，從口袋裡掏出手機。屏幕亮起，鎖屏界面顯示着十幾條未接來電，全部來自"父親"。

"他管不了我。"蕭寒的聲音很平靜，但晏熾注意到他的指尖在微微發抖，"我順着他，不代表我會一直服從。"

便利店的燈光很亮，照得蕭寒的臉色愈發蒼白。晏熾突然想起那個挂在他們家樓梯間的全家福，照片裡的小蕭寒穿着筆挺的西裝，眼神卻像個迷路的孩子。

"那個婚約是怎麼回事？"晏熾終于問出了盤旋在心頭的問題。

蕭寒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手機邊緣："肖潇，他生意夥伴的千金，上次遊樂園你見過。搬去銀杏巷住也是因為家裡生意失敗了，不知道他怎麼搭上肖潇父親的，生意有了轉機，就讓我和肖潇接觸。好像從我分化成alpha開始，我的人生就不再受我控制。"

晏熾胸口一陣發悶。他想起自己分化那天，奶奶隻是摸了摸他的頭說"我們小熾長大了"，然後給他煮了一碗加了兩個荷包蛋的長壽面。而蕭寒的分化，卻成了他父親商業版圖上的一枚棋子。

"所以你才那麼努力學習？"晏熾突然明白了什麼，"你想靠自己的方式擺脫他？"

蕭寒擡起眼睛，帶着淺淺的笑意："真聰明。"

"廢話，我可是年級第二。"晏熾故意挺起胸膛，看到蕭寒嘴角上揚的弧度，心裡那團郁結的氣才稍稍散開些。

“嗯，剛剛客廳裡那番話很有年級第二的味道。”

“什麼？”晏熾嘴裡含着東西，含糊不清的說，“你都聽到了？”

“嗯，别理他。”蕭寒歎了口氣，他沒想到他爸會那麼做，簡直是在踩晏熾的雷區。

晏熾壓根兒沒放在心上，“嗯，本來也沒想理。”

"接下來去哪？"晏熾吃完最後一塊豆腐，總算有點飽腹感。

蕭寒盯着桌面上的一道劃痕，聲音很輕："我現在不想回去。"

幾個字，卻像一塊石頭重重砸在晏熾心上。他想起以前蕭寒總是一個人待在房間裡，小小的，很孤獨。

"那就别回去。"晏熾一拍桌子站起來，引得收銀台後的店員往這邊張望，"去我家吃飯，奶奶肯定歡迎你。"

蕭寒擡眼看他："會給你添麻煩。"

"麻煩？"晏熾誇張地翻了個白眼，"你現在才知道麻煩？晚了！我奶奶午飯肯定做了很多等我倆回去吃，你不去那才叫麻煩呢。她總嫌我吃太少，你去正好可以吃完。"

蕭寒挑眉道：“我那麼能吃的嗎？”

“哎呀，不是不是，快走快走。”晏熾拉着人出了便利店。

"快進來吧，外面冷。"奶奶打開門，臉上的皺紋舒展開來，"正好我煮了飯。"

"過來吃飯。"奶奶招呼他倆，又去廚房端菜。提前收到孫子的消息，她準備了不少吃的。

蕭寒在晏熾身邊坐下。奶奶把姜湯推到他面前："趁熱喝，驅寒的。"

"謝謝奶奶。”

"你奶奶真好。"蕭寒輕聲說。

晏熾側過身："她一直這樣，對誰都好。"

"我奶奶在我出生前就去世了。"蕭寒的聲音飄在飯香裡，"我父親說，她是個'不切實際的理想主義者'。"

晏熾嗤笑一聲："在你爸眼裡，恐怕除了賺錢，其他都是不切實際。"

蕭寒沉默了一會兒，還是問道："你父母是什麼樣的人？"

這個問題像一把小刀，輕輕挑開了晏熾心上結痂的傷口。奇怪的是，他并不覺得疼。

"我媽喜歡吉他，"晏熾望着天花闆，"她唱歌很好聽。我爸是個小學老師，會寫詩，還發表過幾首在雜志上。"

蕭寒輕輕"嗯"了一聲，表示他在聽。

"他們去世那天，爸爸帶媽媽去看音樂演出。"晏熾的聲音很平靜。

車禍。兩個簡單的字，卻帶走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晏熾從沒對任何人說起這些，但此刻，這些記憶自然而然地流了出來。

"後來奶奶告訴我，"他繼續說，"悲傷就像雨水，總會停的。重要的是記得那些晴天。"

他們曾那樣熱烈地活着，像盛夏的陽光般燦爛。如今即使離開了，他也要繼續在光裡生長，帶着雙份的溫暖與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