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熾踹開蕭寒家的大門時,水晶吊燈正在他頭頂搖晃。蕭遠山端坐在沙發上看手表:"你總算來了。"
"蕭寒在哪?"晏熾的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
蕭遠山輕笑一聲,按下遙控器。投影幕布緩緩降下,畫面裡是交纏的身影,林予的啜泣聲清晰地傳來:"蕭寒……标記我……"
視頻定格在蕭寒咬向林予後頸的特寫。晏熾的拳頭砸在了茶幾上,鮮血順着大理石的紋路蜿蜒成河。
"昨天這個時候,他已經在飛往R國的航班上了。"
蕭遠山慢條斯理地擦着濺到袖口的血點,"至于你——猜猜看,這段視頻發到校園網,大家會怎麼評價這位年級第一?"
“你就是這樣當父親的?”
"是你們逼我走到這一步!"蕭遠山猛地拍案而起,古董茶具叮當作響,"我蕭家的繼承人絕不能——"
“哈哈哈,”蕭遠山突然大笑道:“看見了嗎?在本能面前,愛情算個屁!他還不是标記了别人,你看沒臉見你了就聽話的出國去了。”
“說完了嗎?”晏熾冷聲說道,“你覺得你說的我會信嗎?”
“你不信?還不死心嗎?事實已經擺在了眼前。你們都以為把我支出國去就能安然無恙了?他母親那點小把戲還不夠看的。既然這麼喜歡把我支出國去,那就讓他們一輩子都别想回來。”
“敦煌來的?”晏熾突然出聲問。
蕭遠山的喋喋不休被打斷:“什麼?”
下一句隻聽那個少年冷冷的說:“壁畫這麼多。”
少年轉身時,玄關的陰影為他鍍上一層鋒利的輪廓。
公交站昏黃的路燈下,少年蜷縮在長椅上,單薄的身影被廣告牌的熒光割裂成碎片。他仰着頭,任由冰涼的雨水順着脖頸滑進校服衣領,忽然低低地笑了起來。
原來所有碎片早就在那裡——蕭遠山突然的退讓,蕭寒腺體不自然的潮紅,那天下車時攥住心髒的鈍痛。它們像散落的拼圖,此刻終于被暴雨沖刷出猙獰的輪廓。
天上的太陽早就不知所蹤,天邊彌漫的烏雲似乎要籠罩着整個天空,雨水在馬路上彙成細流,倒映着破碎的霓虹。他摸出手機,原來在這裡已經坐了幾個小時。
手機上沒有未接來電,他昨天剛買的手機,免費送了電話卡,當時他還覺得自己占了便宜,可惜還沒來得及告訴那人。
晏熾昨天下午從醫院回到教室時,蕭寒的座位空蕩蕩的。
他盯着那張空椅子看了很久,指尖無意識地敲擊桌面,像是在等一個不可能出現的奇迹——也許下一秒,蕭寒就會從後門晃進來,懶洋洋地丢給他一顆薄荷糖,說:“發什麼呆?”
但直到放學鈴響,那個位置始終沒人。
晏熾每到下課就打一次電話,聽筒裡隻有機械的忙音,像某種冰冷的嘲笑。他去找龍思彤,班主任隻說易感期被接回家去了。”
——接回去了?
晏熾站在辦公室門口,後頸的寒毛一根根豎起。蕭遠山會這麼好心?蕭寒昨天中午還和他說會來找他,怎麼突然就……
他熬了一整夜,手機屏幕亮了又滅,始終沒有新消息。
第二天中午放學,晏熾終于忍不住了
——去他喵的等待。
他要去蕭家,親自把人帶回來。
晏熾扭了扭僵硬的脖頸,從長椅上站了起來。
帶不回去了。
雨水順着晏熾的指尖滴落在營業廳的大理石地面上,他盯着工作人員遞來的補辦的SIM卡,蕭寒一定會找他的。
"好了。"工作人員将補辦好的電話卡推過來。
晏熾機械地裝好卡,開機,給龍思彤發了條簡短的請假信息。屏幕亮起又暗下,那些熟悉的聊天軟件圖标像一個個未愈合的傷口。他點開置頂對話框,最後一條消息還停留在昨天中午蕭寒發來的"下午見"。
手指懸在屏幕上方停頓了幾秒,最終隻是退出來,給譚乾他們發了條"最近有事,别擔心",然後幹脆利落地關了機。
營業廳的玻璃門在身後合上,将潮濕的空氣隔絕在内。晏熾站在台階上,摸到口袋裡的鑰匙——冰涼的金屬觸感讓他終于找回一絲真實感。
他還有奶奶。
這個認知像暴風雨中最後一根浮木,讓他得以在洶湧的浪潮中保持呼吸。晏熾深吸一口氣,邁步走向公交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