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那東西是用一根橫着的木棍将四五個細小的木輪子串成比較緊密的一排,旁邊是兩根固定的木頭,形狀就類似現代的刮皮刀。
“舅舅。”姜移問:“你們一大早去哪兒了?”
衛策乙含笑:“我和子裡去彎角的空壩上搓谷子了,子裡說去那邊就不會吵到你睡覺……”
“手搓啊……”姜移驚訝。她突然想起了現代的脫粒機,要是這個時代有電就好了。但可惜她也不是很懂電力學,不過或許以後可以畫個構造圖、讓衛辛研究制作一台簡易的“繳谷機”。到時結合手動推拉或者風力,說不定能運行。
“當然不是。”衛策乙揚了揚手裡的東西:“用的這個木輪錘。這還是幾年前子裡專門做給我的呢,不過如今村裡家家戶戶都用它,比用手搓省力不少。而且做完一天,手還不痛哩。”
“哦哦。”姜移點點頭,對衛辛愈發好感起來,便說道:“那我去給你們做早飯吧,煮點粥,然後蒸幾個紅薯可好?”
衛策乙拒絕:“不用嘞,子裡今晨起得早,爐子上已經炖好了南瓜粥,你歇着,我們家不用女人做這些。”
姜移總覺得他最後的話怪怪的。
衛辛挑着兩籮兜谷子回來時,姜移正在堂屋裡擺置碗筷,而衛策乙則在院裡把搓下來的谷子倒進大簸箕裡,推開晾曬。
“爹,星移,我回來了。”
“哎好……”衛策乙上前幫忙接過。
姜移也走了出來,站在堂屋門口喊他們:“你們準備一下,洗手吃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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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後
衛策乙跟他們兩人交代了幾句,便拿着打獵的家夥什進祈遼山了。他準備在兩人婚宴前,看是否能獵隻野豬和黑山羊什麼的,免得西關市集裡到時候不好買。
這個時代,整隻豬買賣是要憑借“豬頭票”的,像要辦喜事的人家,很早就要拿錢去預換兌票,而豬頭票供不應求。
因為窮,食物資源又稀少,喂豬的人并不多,有條件的大都隻在自家裡養上一兩頭年豬,過年時殺了一半賣錢,一半供一家人一年的吃用。
衛家沒有養豬,因為沒人照料。衛策乙有時候上山了三兩天可能都不着家,而衛辛又常在學堂、書院,大多時半個月一次探親假才回家。這次他是因為暑沐假,書院休學一個月,所以才在家的。
衛辛收拾洗好碗筷後,便提上昨夜衛策乙用紅布條捆着的兩塊臘肉和十二隻雞蛋,跟姜移出門了。姜移依然自覺的戴上了紗帕。
衛辛見了心裡不由五味雜陳。看來暑沐假結束後,他要向聞夫子緻辭了,或許入朝為官,才能更好的保護她。
世人道窮山惡水出叼民,衛家村的人不壞,但若“明珠浮塵”,難免不會遭有心人的惦記。
而以他現在的能力,并不能保證她待在自己身邊一定是安全的,所以他得努力向上,再向上,等到高官厚祿那日,他才能好好的去愛她。
他突然後悔起自己沒好好跟衛策乙學功夫這事,會的,也僅是保護自己的那三腳貓功夫。但換個角度,有功夫也不一定是萬能的,這個世道,雙拳難敵四手……他必須擁有足夠的權利了,才能讓家人安心。
衛辛一路上想了許多。
事實上從答應娶星移的那一刻起,他便認真了……
兩人穿過村間的羊腸小道,一路到了衛世宗家,他家就高高低低三四間泥牆屋,院子用一圈木栅欄籬笆圍着,看起來比衛家窮了不少。
一頭白發的衛世宗此刻正在院裡桷樹下給老黃牛喂草,他慈愛、又似對待朋友、親人一樣的,撫摸着那趴在地上正努力嚼爛、咀嚼青草的老黃牛:“老夥計,我們慢慢吃……不着急,給你備了好多呢。”
一人一牛,雙眼皆浸潤着水霧。
來時,衛辛就跟姜移說了,宗爺爺一輩子未生育兒女,不是他不能,而是他最愛的那個女子在兩人成親前不幸病逝,他便主動放棄了文生取錄資格,一輩子沒娶,也沒找人生育後代。
此後十數年間,他一直郁郁寡歡,直到他無意從牛販子手裡買下這頭老黃牛,已陪伴他二十六年餘,快走到它生命的盡頭。
宗爺爺他,是個重感情的人。
“宗爺爺,我是衛辛。”衛辛在門口大聲道。
姜移趕緊拍了拍他的袖口:“你小聲點啊,等會兒吓到老人家了。”
衛辛解釋道:“宗爺爺如今快至古稀,他耳朵不太靈光了,太小聲他或許聽不見。”
“哦哦,好吧。”姜移讪讪扶了下落在額間的碎發。
“沒事,走,我帶你進去。”衛辛推開木栅欄走了進去:“宗爺爺,我們進來了噢。”
衛辛再次大聲。
姜移跟在他身後,一張小臉好奇的四處張望着。她來衛家村兩天了,除了衛家,還真沒仔細看過哪裡。
衛世宗這次聽見門口的人聲了,他起身走了出來,見衛辛提着用紅布條捆着的兩塊臘肉和十二隻雞蛋,瞬間明白怎麼個事,不由和煦道:“辛大郎找我可是有喜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