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居大理寺卿的高職,卻阻止不了天子近衛為非作歹。
“……屍體被損毀了,他們膽敢不敬已逝之人,這成何體統?以後隻會愈加過分,”蕭阚走至梁慎身邊,神情恍惚,又有些許迷茫,畢竟他第一次碰見這樣的事,便問他道:“梁謹兄,現在…該怎麼辦?”
“既然他們有人做他們的靠山,讓他們盛氣淩人,目無王法,我們也找一個,不就是了?”梁慎垂眸,淡聲道:“你将卷宗帶回去填,卷宗填完後,切記收好,明日我再來。”
“畢竟,惡人自有惡人磨啊……”
蕭阚隻見梁慎再度踩镫上馬,望着那抹藏藍色的背影漸漸隐于市街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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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欲頹。
梁慎肩上披着素白披風,被落日照得金燦燦的,他馬不停蹄的趕到搖光樓,見無疾守在門口,便進了廂間,果真見到了齊商扶。
他躬身一禮,無疾替他卸下那素白的披風,齊商扶見他仍喘着粗氣,便邀人入座,問道:“梁謹兄,所為何事如此之急?”
梁慎颔首,便見無疾遞來茶盞,他接下,輕輕啜了一口,解了渴。
梁慎清了清嗓,輕聲道:“平王殿下應該也聽聞了今日城西死了三人那案子,那屍體恰恰搬入義莊,仵作正準備察看之時,那行虎衛的人蓦然強闖大理寺,隻道是以陛下的名義,卻并無聖旨禦書一類下達于梁某,梁某心裡惶惶不安,可那付察元甚至以一女仵作的性命要挾,不得梁某與斂琢兄進去,迫得無奈,便讓行虎衛的人進去了,可哪知他們出來,就見屍身如此被毀壞……”
“這該…如何是好啊?”梁慎垂眸低眉,一副凄凄難堪的樣,長長歎息一聲。
齊商扶聽罷,撐鄂沉思片刻,眸裡似噙笑,如此打量梁慎。
他竟不知,這梁慎還會裝可憐。
這分明就是找自己來幫他出氣了。
“啊…竟是如此麼?可本王未曾聽聞過…父皇給行虎衛的人下了令啊…?這究竟是為何呢?”他佯作疑惑,搖着一柄折扇掩着唇,輕哂道:“無事,梁謹兄既來了,本王自是要為你讨要個說法,豈能如此容忍這口惡氣?能讓他們如此嚣張跋扈?”
梁慎聞言,心知肚明的低眉垂眼,勾了勾唇,似作愧疚道:“這般…真是麻煩平王殿下了。”
齊商扶搖首,溫聲撫慰他:“無事,今日也晚了,梁謹兄便在這,将就着用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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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慎如此折騰許久,到月升樓頭時,才剛剛回府。
他下馬,見府裡燭火通明,便知沈亦伊幾人回來了。
長明為他開了府門,梁慎微頓,問道:“原是長明公子”
“可我并未給你們留鑰,你們怎麼進來的?”
他噙笑,就盼着長明自個兒說出來。
長明瞧他那不懷好心的樣,便撇嘴幽怨道:“自己知道就成了……哪需要我說呢?”
梁慎輕笑一聲,讓長明牽着馬去了馬廄,他進了府中,便見蕪花幾人。
沈亦伊瞧見他,哼聲道:“喲,我還以為你死外邊了,正準備去大理寺找你屍首呢。”
蕪花一路被人帶至這,被交代許多,恩人和長明公子皆同她說這梁大理寺卿是個好相與的人。
可平常伺候的都是宮裡的主,命運捉弄碰上了喬皇貴妃這喜怒無常的,難免養成了膽小懦弱的性格,如今見到這官,下意識的便屈膝跪下了。
墨玉萋忙去将人扶起,寬慰她道:“無事無事,他這人不講究這些。”
梁慎颔首,見蕪花被扶起,便垂眸同她說,唯恐她受驚似的,輕聲細語道:“書蕖應當同你講了,你隻是報殺父弑母的仇,而我們查的,涉及朝堂冤案,若是被陛下發現,掉腦袋隻是随時的事。”
“你當真樂意跟着我們?”
梁慎說得兇狠,蕪花卻似不甚在意。
她受爹娘養育之恩,如今草草而死,命都是他們給的,再險、再難,不過也隻是将命為他們丢了,不過也隻是當作還給他們了。
她眸裡含淚,顫聲道:“恩人…若奴沒遇見恩人,怕不是早就成了路旁的爛泥,若沒有恩人,死,不過是早晚之事,那又有何區别?那又有何事所懼?倒不如死的…有意義些,能報答恩人…救命之恩,也是好的。”
梁慎聆言,便彎眸笑道:
“那好,自此之後,你叫毓凝。”
蕪花微微一頓,翕唇無言,眸間旋着的淚,似蓦然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