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楷儀蓦地擡頭看她,黃璇抿着嘴,眉心蹙着,眼睛裡的痛苦和委屈藏不住。又迅速低下頭,姜楷儀甚至能聽見眼淚撲簌簌落在桌面上的聲音。
她腦袋瓜子嗡嗡響,嘴唇嗫喏半晌不知道該說什麼。心中滿是自責懊惱,當初應該提醒一下黃璇的。
也就半分鐘,卻像過了半個世紀。
姜楷儀聽見外邊徐明陽跟人打招呼的聲音,忙趁他進門前喊黃璇:“走,陪我到對面澆花。”
攙起黃璇的胳膊往對門去,跟徐明陽前後腳,她把人推進對面房間聽見徐明陽問:“又去看你的花啦?”
“對!”
她輕輕鎖上門,轉頭看見黃璇蹲在地上,臉埋在臂彎裡哭,無聲地哭。
姜楷儀看着她抖動的肩膀,鼻子也跟着酸。
無憂無慮憨憨的姑娘哪經受過這樣的打擊!
她對馮磊的愛,對自己的兩個孩子、對家庭的愛體現在方方面面,講起馮磊都是自豪又充滿愛意。
體貼,會賺錢,記得她愛吃的東西,照顧孩子的主力軍,這是她常從黃璇口中聽到的對馮磊的誇贊。
從大學就在一起的兩個人經曆十多年風雨,她一顆心撲在家庭上,可馮磊呢?什麼時候變的心?
姜楷儀把她攙起來扶到沙發坐下,遞了紙巾給她擦眼淚。
她一句話也沒問,耐心地等着黃璇。
“昨晚......昨晚他肚子疼,疼得直不起身......我叫了120送他去醫院。”
“我跑進跑出,陪他做各種檢查。甚至......甚至醫生叫我簽病危通知書後,我嚎啕大哭他還忍着劇痛安慰我。”
她講到這裡再度哽咽,捂住臉痛哭出聲。
姜楷儀一下一下撫她的背,如果能帶給她一些微薄的溫暖和力量該多好。
黃璇用手背抹了兩把臉:“他得了急性闌尾炎,要手術。”
“他去開刀,手機我收着了。”
“楷儀,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就看了他的手機,冥冥之中天注定的......平常我從不看他手機。”
“我看見了他的微信,他對那個女人噓寒問暖,說愛她,喊那個女人‘寶寶’。”
“惡不惡心啊!楷儀你說他惡不惡心啊!”
“啊......嗚嗚嗚......”
姜楷儀把她摟進懷裡,眼淚透過柔軟的布料沁在她的身上,她一下一下撫黃璇的頭發。
她講不出一句話。
“我渾身發抖,看了聊天記錄,查了他的消費記錄。他們在半年前就搭上了。”
“楷儀,情人節那天他不僅給我送了花,還給那個女人送花。”
“更讓我惡心的是,春節他根本不是加班,是去了宜城,我查到了火車票。不用想,肯定是去了那個女人那裡!”
“為什麼!他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他為什麼不換個複雜的密碼,為什麼要讓我猜到。”
“楷儀,我活不下去了......”
“我活不下去了......”
“嗚嗚嗚......”
黃璇一聲聲的嗚咽像錘子砸在她心上。是不是她錯了,如果早點說出自己的疑問,是不是就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後來呢?你怎麼做的?”
黃璇從她懷裡擡起頭,雙手撐着太陽穴搖頭:“我不知道,我手抖到沒辦法再往下翻。後來他爸爸跟後媽來了,我忍住恨跟他們交代了兩句,他們看我哭,以為我隻是太害怕了。”
“我冷靜下來,把那些聊天記錄和轉賬記錄錄了屏。”
“楷儀,我回頭想,他早前所有的反常行為都變得合理了。”
“十六年的感情粉碎,而我,還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人有些恍惚,姜楷儀籲了口氣:“你還沒有跟他撕破臉吧?”
黃璇搖搖頭,神情嚴肅:“當時我天人交戰,要不要立刻離開,反正他爸爸在。就算我離開也可以說要回家看孩子。”
“我猶豫的時候他從手術室出來了,那時候我真恨,恨他怎麼沒有死在手術台上。”
“我一夜未眠,又疲憊又難過。我沒情商,處理不好情緒,為什麼明明是他出軌,最痛苦的卻是我?”
“我想象力不受控,往最壞最深處想,可怕的是,那些想象中的黑暗可能都是事實。”
她痛苦地捶胸:“楷儀,十六年啊!十六年!我為他生了兩個孩子,到頭來就落的這樣的下場。”
她低聲嗚咽,姜楷儀沒有勸,隻陪着她。
等黃璇慢慢平靜下來,她的視線好像落在窗外的梧桐樹上,疲憊無神。
陽光照進來有些刺目,黃璇偏過頭:“早上他還發信息問我怎麼沒去看他。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察覺了什麼,我隻說要送孩子上學,晚上會過去。”
“楷儀,如果是你,你會怎麼做?”
她不妨黃璇問她,輕輕歎了口氣,也在沙發上坐下,跟黃璇對視:“如果是我,我會離婚。”
她還想幫黃璇分析她的情況她的籌碼,轉念又覺得現在不應該是自己影響黃璇判斷的時候。
她的理智,在此刻對一個萬念俱灰的女人是否太過殘忍?
以至于去年在酒店看見馮磊跟一個女人的事也沒有說。
算了,現在講這些沒有意義了。
她跟着心煩,擔憂黃璇,好幾次看見她無神空洞的眼神,想讓她回去休息。
可又覺得,她肯定不願意回到那個家,現在在這裡,又何嘗不是一種逃避?
劉威跟徐明陽肯定也察覺了什麼,大家都不怎麼說話,辦公室裡一片死寂,隻有鍵盤敲擊聲和偶爾接電話的聲音。
即使講電話,也是下意識的小了聲。
中途黃璇的電話也響,她看了一眼沒接,姜楷儀心下了然,知道是馮磊。
這是察覺到老婆有情緒,着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