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兩天的時間過得飛快，許樹禾抱着本書走在校園一側。

回校的學生陸陸續續，多雨的季節，天空飄着絲絲縷縷的小雨花，偶爾和幾個撐傘的校友擦肩而過，甯靜又悠然。

許樹禾邁着步子往圖書館的方向走去，路過一段藤蔓編織的小道時，耳畔倏地捕捉到幾聲不同尋常的雜音。

藤蘿自下而上扭曲着身軀攀岩上水泥高牆，生枝粗壯，并不茂盛。

許樹禾站在牆角，視線有些受阻，透着樹幹展開空隙往前瞧去。

三個人拉開架勢相對而立，是對峙的狀态，站在左側的男生剃着利落的寸頭，校服端正穿在身上，垂眸而立。

感覺有點眼熟。

許樹禾定眼再瞧過去，是陸泊。

幾個含糊不清的詞隐隐約約飄了過來。

許樹禾往前走得更近些。

“關你什麼事，要你在這邊多管閑事。”男人罵罵咧咧叫喚着。

女孩立馬縮在陸泊身後，語氣含着絲絲顫抖：“我都說了，我不認識你，你跟着我幹什麼？你……你還動手動腳。”

陸泊往前走幾步，在男人跟前停住，眉目低斂，語氣冷漠：“校外的？滾不滾？”

似乎被下了面子，男人臉上懷着不好意思的笑：“叫你多管閑事，是要打架是嗎？來啊！”

他紮實的拳頭還揮在空中，陸泊嗤笑一聲，上前一步反扣，一把将男人提起随意掄在牆角。他動作幹脆利落，是收拾人的一把好手。

混子哎呦一聲躺在地上，蜷着腿哀嚎。

陸泊不緊不慢走上前去，蹲下，輕飄飄看了一眼，慢條斯理伸手拍了拍那人的臉，目光垂下：“我這個人從來不會打架，為了維護世界正義，隻會壓制性揍人。但是呢，武力解決這個行為又不太好，我還是把你交給老師吧。”

這話說得嚣張又霸氣。

許樹禾不由自主勾唇笑了笑。

躺在地上的這個二流子，染着一頭五顔六色的頭發，脖子處挂着厚厚的兩串黑乎乎鐵鍊子。

他捂住右腿哀嚎，不上不下的年紀應該也上過幾場台面上的架，自以為手底下有幾招能過一下。

沒想到狠話剛放出沒兩秒，自己就被一招撂倒，反應不及，目瞪口呆看着面前的人說不出話來。

陸泊半蹲着身子，從許樹禾的角度看過去，男生的姿态跋扈，一副你惹不起的嚣張模樣。

對面的人還沒見過這種場面，被吓壞了，反應過來後，立馬發誓：“我現在麻溜的就滾，從今以後改頭換面，做個好人。”

陸泊撈出手機按鍵：“閉嘴晚了，主任好，我舉報這裡有校外人進校欺負女同學，我已經把人摁住了，好的，那我等您來，我在……。”

許樹禾突然想到畢娛口中對于陸泊的評價。

——人狠話不多。

本以為這句話說着玩的，在許樹禾心裡，陸泊就是一位善良熱心的學弟，沒曾想，對方也會有這麼兇悍的一面。

在圖書館待了三個多小時，見晚自習時間還早，許樹禾往食堂走去。

往常座無虛席的三食堂，今日卻零零散着幾位學生。

食堂阿姨百無聊賴，坐在凳子上偶爾顫一個頭又驚醒，那模樣要多困有多困。

許樹禾端着盤子，目光在食堂内一掃，找着空位置落座，幾聲嬉鬧遠遠傳來。

“聽說了嗎？這次考試試卷難度特别大，看來我要悲催了。”

“老李不做人，竟然還要家長簽字，每家打電話進行家訪。”

“你這一說，我都坐立難安了，回家還得應付我爸媽的罵罵咧咧，本來還想着自己随便簽個字得了。也不知道老李怎麼想的，我們都多大的人了，弄得還跟小學生似的。”

“老李你還不知道，八百年前的教育方法。”

幾個男生女生愁眉苦臉地念念叨叨，端着盤子在許樹禾不遠處坐下。

“周行，你起來，我要坐你這個位置。”一行人中的女生擡了擡下巴，頤指氣使，很是潑辣。

她紮着雙馬尾，沒有規矩的身着校服，百褶短裙微微搖晃，雙腿在加絨絲襪下筆直，挺好看的一個女生。

“衛如菲，你煩不煩，每次非得坐陸泊對面是吧。”被點到名的男生一臉不耐煩，坐着沒動半分。

見男生面色不爽，衛如菲很有眼色，笑着求饒：“哎呀對不起嘛，你就讓我坐在這裡吧？拜托拜托你。”

“行吧行吧。”男生神色這才緩和下來，站起身。

衛如菲趕緊坐下去，眼睛亮亮：“對了陸泊，你覺得這次考試怎麼樣，有把握嗎？”

被叫到的男生懶散坐在椅子上，右臂閑散着搭在座椅背上，漫不經心地挑着眼，姿态恣意無顧忌。

他輕描淡寫地看過去，還沒來得及說什麼，有人快他一步把話題接了過去：“陸泊每次考試年級前三，任他什麼難題，在這位學霸面前都是小菜一碟，是吧泊哥？”

“那是當然……要不要泊哥教教你們……”陸泊倦懶擡眼，少年時期的男生，不管多麼成熟，骨子裡還是帶上了幾分自得的可愛，想要打诨幾句，不期然地看到一雙漂亮的眼睛，整個人不由自主繃住。

許樹禾不遠不近地瞧了陸泊幾眼，卻見男生忽然慢慢收斂了那副漫不經心的模樣，下一秒，兩隻手端直落在桌子上，挺背正襟危坐，整個人透出一股一本正經的闆正。

那開玩笑應和的聲音，千拐萬拐，攀山越嶺轉了個話峰，拐出了一個完全相反的答案：“别瞎說，我就那樣吧。”

“泊哥别謙虛啊，你這麼謙虛，讓我們這群人還活不活了。”

少年的臉看起來認真又嚴肅：“我說的是大實話。”

*

周一晚自習結束，由于不同宿舍，畢娛打了一個招呼先走了，許樹禾落後一步，輕柔拒絕了陸續幾位女生過來一起回宿舍的提議，寫完了手上這張試卷，這才收拾着下樓。

雨勢不減反增，綿綿雨花突然之間降落成了傾盆大雨，甩在石闆路上發出濃重的聲響。

一樓台階處，雨水傾斜着刺進走廊，扶杆上落滿了大小不一的水珠，垂着的燈泡在風中輕舞。

遠處不時傳來同學交談的聲音，夾雜着幾聲熱鬧的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