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泊回複了一個摸頭憨笑的表情包。
教室裡的議論聲沒有停歇。大家擺動萬千姿态，對剛才那副景象展開饒有興緻的交談。
“你看到了沒有，剛剛人幾乎是吹着進來的，像一道閃電，唰地一下就過去了。”
“我剛剛讀書太認真了，沒看到這麼爆炸性的一幕，同桌，你來描繪下是怎樣的一幅場景。”
“這位同學，别打擾我，我在計算他一秒鐘跑步的距離，每一個步伐之間所邁出的厘米數。”
獵奇心最重的年紀，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對此展開了一場深入人心的探讨。
許樹禾含笑聽了一會兒，重新低頭垂眸，在草稿紙上工整地寫下一個個文雅清隽的字體。
學霸經驗分享活動定在下午第一節課開始，整個年級起身托着課凳排長隊次序往山水球場走去。
山水球場建于室内，其間面積寬闊，足夠一次性容納五千餘人，梁頂垂着數以百計盞明燈。
作為高二組年級第一，許樹禾是第一個上台演講的。面對烏鴉鴉的人群，她絲毫不怯場，字正腔圓地将每一個字都咬得格外清晰。
從陸泊的角度看，站在台上的人肌膚細膩如瓷，燈光的照射下，一雙眼熠熠生輝，如同镌刻了一塊質地溫潤的玉石。
他低頭，在紙上快速寫着。
五分鐘的時間一晃就過去，許樹禾做了最後的結束語，台下頓時奏起熱烈的掌聲。
與此同時，幾聲難以抑制的驚歎連連摻雜在其中。
“這個學姐好好看啊！”
“學姐的氣質好棒，站着不動就吸引到我了。”
“我要知道這位學姐的聯系方式。”
“你一個女生要什麼聯系方式？也挺無聊的。”
“我女生怎麼了，我不能欣賞不能喜歡嗎？我想要跟她做朋友怎麼了？閉上你的嘴，你給我記住了，老娘說話做事不需要你評價。”
這幾個人說話的時候沒有刻意降低音量，林來手都鼓酸了，聞言，下意識轉頭瞥了陸泊一眼。
“你的情敵又多了幾個了。”林來目光落在陸泊寫字的手，“咦，你年級前三也把這些話記錄下來了，這樣顯得我無比不學無術啊。”
陸泊擡眸看向台上，視線平直，那裡許樹禾正把手裡的話筒遞給高二年級成績排行第二安心予：“我隻記樹禾的，别人的不記。”
回到教室以後，陸泊莊重地把新買的筆記本攤開，再用新的圓珠筆将剛才記好的字認認真真抄寫上去。
在這絢爛又磅礴的世界裡，這一天，有位少年的愛慕充滿隐秘。
許樹禾從台上下來的時候，排名靠後的幾位高二年級生圍了過來。
“講得特好，真的。”
最先上前的女生戴着一副黑框眼鏡，真情實感地誇贊了一句。
“我現在好緊張啊，手心都出汗了，好想去廁所啊，怎麼辦。”這群人裡的其中一位女生雙手交疊在胸口，輕捂着心髒。
許樹禾見狀，拍了拍她的肩膀，輕言細語：“沒事的，你把他們都當成稻草人，或者你提前找到一個可以讓你舒服的眼神停落聚焦點，這樣子就不緊張。我就站在這裡，你緊張的時候也可以看看這邊，到時候我們給你打氣。”
那人聽了，神色稍微放松，連聲道謝。再閑聊了幾句，幾人散開。
時棉水從人群後走來，挽上許樹禾手臂，整個人靠近，姣好的臉蛋揚了揚，輕哼：“樹禾，你眼裡沒我了。不開心。”
許樹禾淺淺笑了笑，手肘微彎，順勢握住在臂間的手，交疊相握：“一直喜歡你的。”
“我也是，愛你愛你，比心比心比心。”時棉水晃了晃兩人交疊的那隻手，聲脆如百靈，“樹禾，我們班今天作業好多啊，我手軟了……”
她緊緊挨着許樹禾站，忽然想到什麼，音調加重一分：“還有我那個新來的室友也太不會做人了，自己睡了别人不能有一點聲響發出來，别人睡了，她動靜如打雷，沒熄燈呢，我就吃個零食，她還說我牙齒嚼動的動靜大，我昨天就拍着桌子和她撕上了，誰慣她啊……”
許樹禾在旁低低地回應着，不多時，時棉水又重新笑容滿滿。
沒有拖拉的情況發生，時針轉了一百零五分鐘，最後一個人落下尾音。
站在台上的學生們，他們都以獨有的語言方式，盡量将話題說得熱血沸騰，希望借着這個機會能夠帶給在坐的同窗們一絲憧憬和微微的沖力。
這是這些少年人最純真的毫無保留。
*
放學鈴聲早在五十分鐘前敲過，許樹禾折回教室拿了本書，打算有空在宿舍複習一下，這才往食堂走去。
低凹處有雨後未化幹的水漬，明亮的太陽也灼熱不了溫度，寒風割裂出嗚聲陣陣呼嘯而去，這種天氣下，大家要不在教室看書閑聊，要不早就直奔去食堂或者宿舍。
一路下來，許樹禾沒遇見一個人。
路過球場那邊的花壇時，似乎有嗚咽聲從前方飄浮過來，她慢慢停住腳步凝聽，動靜一下比一下清晰。
許樹禾仔細順着聲音來源瞧過去，一個身影蹲在地上，雙手捂着肚子直吸氣。
許樹禾急促往前走了幾步，站在那人身前，試探性問：“你怎麼了？需要幫忙嗎？”
“我要，麻…麻煩幫幫我，我疼得不行了，謝……謝。”
是個女生，話說得斷斷續續，像是正在極力忍耐着某種痛苦。
當她擡起頭來的時候，許樹禾吓了一跳，女生臉上布滿密密麻麻的汗滴，從額頭流淌下來，慢慢再滲入衣服高領裡。
女生的嘴唇已經泛白，她往旁邊嘔吐了好幾聲，什麼都沒吐出來，撲通一下坐在地上，眼角控制不住地流下幾滴眼淚。
這個女生的樣子實在是太狼狽了，許樹禾趕緊蹲下身子，抓住女生的手臂放在肩膀，半摟着人往校醫室趕去。
掀開門簾，校醫室外間辦公室空無一人，許樹禾扶着女孩坐在椅子上，自己進去尋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