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見容晟手中拿着長劍正要往自己身上招呼。
“停!”俞溪一時間臉都白了,“你要自裁,麻煩出去好不好?”
那把長劍停滞在空中,容晟愣了愣收劍回鞘,十分歉意地把劍推遠了點。
“并非要自裁,隻是今日要走,卻發覺無束發之物,方才隻是想割袍勉強用上。”
俞溪長舒了一口氣,側過身朝容晟扔了一句“動作快點”,心裡犯嘀咕。
這人還挺講究。
過了好一會兒都沒聽着布條被扯下來的聲音,俞溪正要開口詢問就聽見容晟悶悶的聲音。
“俞姑娘,我的手——”
俞溪困惑地回頭,卻見容晟重新把劍放回劍鞘内,神色無不失落:“罷了,這般出門也可。”
滿頭青絲柔順地垂下,在光下流淌着漂亮的光澤。
手?俞溪皺了皺眉,隐約能猜到大概是手傷未愈合使不上勁兒導緻的。
算了,又不是什麼大事兒。
丢了一根兩個月前成衣鋪老闆送的墨色發帶給容晟,俞溪雙臂交叉倚靠在門邊:“你别和我說手上沒力氣綁頭發。”
容晟低頭笑了笑,滿頭烏黑的長發被簡單地挽在背後。
“俞姑娘稍等,我這般出門,恐怕是還沒到地方就要折在路上。”
俞溪看了眼天色,昂着下巴不置可否。
于是毫無心理準備地看見一個美髯公出現在自己眼前。
“這下還認得出來嗎?”若說容晟本身的聲音是如泉擊金玉,這會兒便是深谷回響的低沉。
喲,還會變聲啊。
俞溪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把人帶出門後便笑了:“你得早和我說啊。”
容晟走在俞溪右側稍微靠後的位置,未曾開口回答便聽得俞溪開口。
“你就呆在木料鋪做掌櫃怎麼樣?”
若我今日并未易容出行,你又要将我放在哪裡?
容晟毫不猶豫地點點頭,見俞溪眉心微皺尤有顧慮的模樣難得忐忑。
“算了,那你記着好好幹。”總歸容晟不會拿自己的命冒險,事不過三。
衆目睽睽下被燒成一捧青灰,再有疑心也該收手。
二人在拐角處作别,俞溪登門把單子親手送到宋染手裡。
宋染接過那張薄薄的宣紙,随意掃了一眼上頭的名字便點點頭。
“隻是我得提前和你說好,在我手底下好吃懶做的,我可不會客氣。”
俞溪應下,卻有點奇怪。
自己好像在旁人眼中是個傻得很的大善人。
“你可知那日你幫着立了墳的人又活了?”本是扯着生意上的閑話,宋染冷不丁地來了那麼一句,俞溪一個激靈。
“您,您說的可是實話?”俞溪的手停滞在空中,整個人臉色煞白,魂飛魄散的樣子不似作假,“他都被,被燒成那樣了。”
自那日把容晟救下來,俞溪一直在給自己做心理暗示。
被燒死的無頭屍體也曾經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要是活過來也是真的吓人。
“我騙你做什麼?隻是沒人看到整個兒的,墳包被人挖出一個洞。也可能是因為怨氣過重,自個兒爬出來了呢。”
宋染注視俞溪的眼睛,聽見她磕磕絆絆地開口:“那應該不會找到我這兒來罷?”
畢竟自己沒做什麼虧心事。
聞言,宋染本有些傾向俞溪的身子重新坐正。
是啊,真爬出來了也不會去找俞溪。
“您是不是同我說笑?”見宋染忽地放松,俞溪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似的,“您莫要拿我尋開心了。”
宋染唇角帶笑:“俞老闆還信鬼神之說?”
完成方才被強硬地喊了暫停的動作,俞溪頗有些虛弱地笑了笑:“不知您有沒有去看過那無頭屍,總歸是不能忘的。”
“是我冒犯了。”宋染神色如常,隻是淡淡地接上話,“隻是那墳被人刨了倒是真的。”
“什麼?!”俞溪一時間沒控制住自己,方才的悚然全然被怒氣沖散。
見宋染點點頭,确認此事确實為真後更是驚異無比。
說是争鬥暗害都輕了,得隔了多少血海深仇才能幹出在人死後刨墳這類損陰德的事兒。
俞溪扶着桌角久久不言,恍然間感到有人拍了拍自己的手。
擡頭見宋染面色柔和真摯:“沒事的,莫要害怕。”
更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