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熙十年,風雨如晦。
大齊國祚将盡,庫銀空虛,帝王昏庸,文武黨争如火。
北境之外,朔庭鐵騎虎視眈眈,伺機南下。而大齊則依靠着鎮北大将軍、定國公顧廷昭鎮守北疆二十餘載,兵威赫赫,令胡虜不敢輕舉妄動。
然而,這年入秋之後形勢突變。十萬胡騎裹挾着呼嘯的寒風南下,破關斬寨,直逼中原腹地。一時之間烽火燃遍北境,鐵蹄踏碎城垣,殘陽映血,天地失色。
顧廷昭整軍迎戰,可敵方兵勢正盛,規模亦遠非往昔可比。鎮北軍雖勇,不過五萬之衆,正面抗衡無異是以卵擊石。權衡之下,他隻能下令全軍南撤,退守西陵重鎮,以固城禦敵。
深秋的北境,寒風獵獵,黃塵漫天。顧長淵立于高丘之上,披堅執銳,遠望烽火。他年僅弱冠,卻已統領一軍,此次奉命率兩千精銳斷後,為主力轉移争取時間。
朔庭多騎兵,長于奔襲,若正面交鋒,兩千鎮北軍恐難支撐至黃昏,能依憑者唯奇謀而已。
于是他下令故布疑陣,點燃篝火,僞造大軍仍駐北境的假象,使敵軍遲疑不前。再遣輕騎百人夜襲敵營,引誘對方分兵追擊。待三萬敵騎進入低窪之地後,又決堤放水,泥濘裹挾住馬蹄讓追兵一時之間寸步難行,而鎮北軍趁此時機弓弩齊發,箭雨破空,隻殺得朔庭人仰馬翻,哀嚎遍野。
如此這般,且戰且退之間,兩千人的小隊竟保下大半。
待他們一路南撤,行至平川,卻忽有斥候急報:“将軍,前方城池尚未接到撤離命令,一城百姓仍在城中!”
顧長淵眉頭微蹙,沉聲問道:“……未曾撤離?”
斥候單膝跪地,神色凝重:“是!城中尚有數萬百姓,如今胡虜鐵騎已至,若就此撤退,城池必破,他們…”他一時不忍說下去。
顧長淵握緊缰繩,目光落向遠方天際翻騰的硝煙:“三日前大帥便已令傳令兵通告全境南撤,為何至今未動?”
斥候猶豫片刻,還是咬牙道:“将軍,此事恐并非命令未達,而是……守城官已棄城逃走。”
“你再說一遍?”
斥候颔首,語氣中隐含憤怒與羞愧:“屬下沿路查探,發現縣令昨夜便攜家眷棄城而逃。他未曾組織百姓撤離,亦未留下任何守備安排,隻連夜帶着貴重财物向南奔逃!”
四周一片安靜,顧長淵下意識地攥緊手中的缰繩,指節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色。鎮北軍浴血奮戰,鎮守北疆二十載,誓死不退,然而此等蟲豸,卻棄民衆于不顧,隻求自身苟全。他微微阖眸,将胸臆間翻湧的怒意緩緩壓下,良久,才又緩緩開口:“傳令下去,全軍駐守,固守此城,為百姓争取撤離時間。”
決策既定,将士們迅速行動起來。驚聞如此變故,城中自然一片人心惶惶。鎮北軍迅速接管全城,調遣人手,清點城中尚有的糧食、馬匹和運載工具。
“所有人,即刻前往南城門!” 副将程烈騎在馬上,嘶聲大喊,“每家隻帶最重要的東西!牛馬皆套來拉車,年輕人照顧老弱婦孺,速度快!”
百姓拖家帶口,哭喊聲混雜在馬蹄聲與呼和聲中,周遭亂成一片。但軍令如山,不容有誤。顧長淵帶着親兵,直接進入各處院落敦促,幫助搬運物資,安撫衆人情緒。
“這條路走五十裡,會有接應的車隊,不要回頭。” 他一邊扶起一個摔倒的老者,一邊沉聲安慰,“我們會為你們争取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