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得口渴,沈清嘉打算去樓下喝水。
客廳靜悄悄的,隻開了一盞很暗的頂燈,沒見陳唯謙,估計是在書房,何溫妤垂頭坐在沙發上,心事重重。
察覺到有人靠近,何溫妤揉了揉疲憊的臉:“怎麼了清嘉?”
沈清嘉把倒好的溫水遞過去:“沒事阿姨,我就是想下來休息一下。”
何溫妤接過水杯,沒喝,放到茶幾上:“清嘉,淮之是不是從來沒和你說過他以前的事?”
沒等沈清嘉回答,她自顧自繼續說道:“本來這也不是什麼好事,不過你現在長大了,有些事确實有知道的權利。”
何溫妤從櫃子拿出一個硬盒,裡面裝着本手冊,材質很重,沈清嘉雙手捧着:“這是……?”
“打開看看吧。”
翻開第一頁,陳淮之的照片赫然出現在眼前,頁腳上标了小小的數字“17”。
沈清嘉明白過來,這是用來記錄陳淮之成長的相冊薄,在他每一歲裡,挑了幾張有代表性的照片,按從後往前的順序依次鑲嵌進去。
難怪今天何溫妤會帶相機,怕是沒過多久,18歲的區域就能填上。
何溫妤眼睛染上溫柔:“淮之這孩子不愛拍照,對自己生日也不上心,可我總覺得難得來到世上一趟,總得要留下點什麼,所以就弄了這個東西。本來也想給你定制一個的,可惜商家那邊沒貨,一直拖到現在。”
沈清嘉笑着搖了搖頭,她并不在意這些,繼續翻看。
陳淮之确實很少看鏡頭,大部分都是無意識的抓拍,有的清晰有的虛焦,但不管如何,都是他最真實的模樣。
時間越前,照片裡的男生越稚嫩。從沈清嘉來到陳家後,每年陳淮之的生日都有她的參與。
直到陳淮之六歲那年,沒有蛋糕的照片,相冊已經翻到最後。
為什麼沒有六歲之前的照片,那他之前六年的時間去哪了?
她幾乎一瞬間想到今天的那個叔叔,以往被忽視的疑問重新冒出來。
為什麼陳淮之會和那個人長得很像?為什麼從來沒聽陳淮之在陳家叫過爸媽?為什麼那人會問陳淮之怎麼不去看親妹妹?
心底有一個答案呼之欲出,沈清嘉呼吸一窒,看向何溫妤,迫切想要一個答案,何溫妤合上相冊,重重歎息一聲。
“就是你想的那樣,清嘉。”
“我們并不是淮之的親生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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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晨三點,陳淮之從噩夢中驚醒。他兩手撐着床面,後背出了冷汗,外面不知道什麼時候刮起大風,豆大的雨珠噼裡啪啦打着玻璃,風從沒關嚴實的縫隙鑽進來,吹得人冷嗖嗖的。
陳淮之強撐身體去關窗,仰望像要把一切吞噬掉的烏雲。
他記得那天的傍晚,也是這樣的壞天氣。
十多年前,他上大班,和往年一樣再平常不過的一個六一兒童節。陳國志照例去外地出差,趙雅身為小學班主任脫不開身,沒法親自到場。
陳淮之被老師們抓去當主持,沒有額外的表演節目,站在幕布後看台下家長們手舞足蹈的時候,很難說心裡一點羨慕都沒有。
不過也就一瞬間,陳淮之早就習慣了家裡的環境,哪怕同在一處屋檐下也聚少離多。
天氣轉陰,活動被迫加快結束,拍完合照,陳淮之拎着分發下來的小蛋糕,背上書包,獨自出校門去趕公交。
太陽藏進雲層,不見陽光。天空盡是漂浮顆粒,灰白色,看着就比死人多一口氣。
陳淮之不禁加快腳步,順利進到室内,身後大雨傾盆而下,很快澆濕整座城市。
他今天沒有看天氣預報,父母也沒有提醒他帶傘,能逃過一劫,陳淮之為此感到慶幸。
老式居民樓沒有電梯,陳淮之一層層往上走。
鑰匙插進鎖孔時,陳淮之愣了一下,他明明記得今天出門前反鎖過。
推測出父母今晚可能回來,陳淮之釋然歎氣,感受着心裡并不真實的酸脹,他們已經好久好久沒有在同一張桌上吃過飯了。
一進門,入眼的便是一片狼藉。衣服堆疊,從玄關到走廊散了一路,沙發扶手上挂了一條被撕爛的絲襪。
空氣裡懸浮着極其濃郁的香水味,還有一絲淡淡的、不易察覺的淫靡味道,可是趙雅礙于職業要求,從來不會噴這麼嗆鼻的香水。
卧室内傳來聲響,陳淮之像是感召到什麼走過去。
房門半掩,陳淮之站在門口,看到陳國志撐着床闆,身下是一個全/裸的陌生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