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死不救?我阻止他去看病了嗎?來找老先生的誰不是條命?”
“話不是這麼說……”
也許是交了新一期雜志的稿子心情好,喬清舟有閑心聽喬母吵架,再說下去,她就不願意聽了。
“你想怎麼說呢?從你回來開始一直在自稱媽媽媽媽,我有承認你是我媽嗎?我話不想說太難聽,我親爸不是好東西,但他死了,我沒心情去讨厭一個死人。你不想帶我這個拖油瓶我也理解,所以我也沒讨厭過你。”喬清舟沒料到自己會哭,淚珠幾乎是一瞬間落下的,含着整個童年被罵孤兒的委屈。
“你現在是幹嘛呢?我理解你啊,我不怨你啊,一個寡婦帶個孩子,确實不能讓你的人生變得多姿多彩。如果說我不承認你是我媽媽,但法律上你必須是的話,那法律還讓你撫養我呢,你養了嗎?”
委屈如潮水,喬清舟克制喉嚨裡的哭腔,用力且堅定地對所謂的“媽媽”說:“我,不,要。”
她轉身離開,地闆上殘留的水痕,是三歲的喬清舟哭的,是四歲五歲六歲七歲……她穿越童年時光,留下一生難以治愈的傷痛。
這種傷痛像多年的蛛網,碰上了就黏上了,撕下來耗費許多時間,好不容易清理完了,擡頭發現那裡破了一個巨大的洞。
喬清舟不怪喬母,日子過去很久了,早就不在意了。她有認真回憶媽媽的名字是什麼,最後沒有想起來。
長青樹雜志社在官網微博及公衆号全部發了聲明,表示不會冤枉每一個認真科普辛苦撰稿的作者,一時之間收獲了不少明眼人的好評。
然而,更大的事接踵而至。
“你說什麼?我跟季冬遠的戀情不是早公開了嗎?怎麼叫曝光呢?我們又不是明星。”喬清舟頭疼欲裂,對齊胭吐槽。
齊胭着急地恨不得飛過來:“我知道啊大姐,但是你搞清楚,季冬遠是誰?長青樹雜志的主編!你之前那件事情被人拿出來說季冬遠徇私舞弊!這下好了,網友真的以為你瞎科普,你男朋友偏心給你出版,最後害人命了。”
“可我那篇文章沒寫錯啊。”
“造謠一張嘴辟謠跑斷腿,你肯定是被那個什麼萎給做局了!草他爺的氣死我了,網上一堆吃瓜的,你這幾天小心點吧,估計有人堵你,”齊胭擔憂地叮囑,“遇到事打我電話,不行,你報警!警察來得快!”
喬清舟無奈:“好。”
本來喬清舟秉持着清者自清的道理,沒有把這些當回事,直到有人開始發拍到的喬清舟照片,把喬清舟之前救治中暑病人的照片拼接成欺負人,因炎熱和陽光,喬清舟表情嚴肅冷漠,仿佛是不耐煩。
“我真無力了,那人暈倒了難道要我笑着救人嗎?”喬清舟甩開手機,氣得短發炸毛。
她找到吳煜的微信,發去一條慰問。
吳煜:遠哥沒出過辦公室。嫂子網上的事我看到了,你别往心裡去,我們知道你沒走後門。
輕舟:謝謝你,麻煩你多幫我注意一下季冬遠,他有事不會說。
吳煜:收到,保證完成任務。
社長肯定是站在他們這邊的,喬清舟目前不擔心,但最重要的是,她必須出面回應了。
手機不停震動,顯示章繁縷來電,她趕緊接通:“喂?”
“小喬姐姐你出發來椿萱堂了嗎?沒來先别來了。”
喬清舟心裡一緊:“發生什麼事了?”
“椿萱堂門口來了好多圍觀群衆,說……”
“說我害人?”喬清舟已經點開了網上發的視頻,嘲諷一笑。
“嗯姐你不要在意,爺爺正好說想休息幾天,你也好好休息吧。”章繁縷匆匆挂斷電話,開外放的喬清舟清楚聽見對面的嘈雜。
……給别人添麻煩了。
喬清舟最恐懼的事情。她出生到現在,無數次有求于人,她不怕丢臉,不怕嘲笑,唯獨怕自己為别人帶去麻煩。
她深深地把頭埋進臂彎,沉思。
思緒攪成漿糊,再不解決,長青樹椿萱堂子茂館寵物糧都會被影響!她要保存證據,對,保存證據!必要時刻報警、起訴、打官司。
伏在桌上,喬清舟在腦子裡過了一遍解決方案,迷糊混沌中,她陷入黑暗。
靈魂好像飄起來了,她往下看,身體死死地趴在那。她飄出窗口,離太陽那麼近,皮膚卻不刺痛。她好像變成了鳥。
她飛過椿萱堂,看見門口烏壓壓的人,章老先生嚴厲斥責他們捕風捉影;她飛過老房子,隔壁虎哥他媽在打麻将;她飛過墳堆,上面的土還新鮮;她飛過喬母兒子的病房,瞧見男生剃光了頭發;她飛過春生夏長,秋收冬藏,飛過眼淚堆積的湖泊,終于,時間暫停了。
“呼——”
她于萬丈高空俯視,意外地,與相隔甚遠的季冬遠對上視線,心下怅然。
季冬遠站在辦公室窗口,後面的吳煜和宋倩對社長解釋着什麼,神色着急,季冬遠依舊站定不語,吳煜急的上手。
忽然,季冬遠看向窗外,高高的寫字樓可以俯瞰整個城市的風景。那雙眼睛不知道在看哪裡,裡頭落滿了讓她恐懼的情緒。
季冬遠張嘴,無聲地說了一句話。
太遠了,怎麼可能看得見?果然是夢。
可她讀懂了,季冬遠在說:我、愛、你。
喬清舟身體猛地一沉,驚醒後從桌上擡起頭,顔料時鐘嘀嗒轉悠,顯示已經過去一個多小時。
門恰好提示開鎖,是季冬遠回來了。
“你,”喬清舟晃晃昏沉的腦袋,走過去想抱他,“你怎麼這麼早回來了?”
季冬遠停在玄關,回應了她無意識的擁抱,動作極輕地貼在她耳邊,似是安撫她焦躁的心情。
她的頭發有點亂,季冬遠耐心地一一撫平,不想隐瞞愛人。
“我停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