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娘:“你真傻假傻。”
一番拉扯下,喬清舟稀裡糊塗地回了家。行李箱輪子卡在家門檻上,咔嚓一聲,心裡空落落的一塊突然被填滿。
她雀躍起來,抛下行李箱往裡跑,大叫着季冬遠的名字,鞋子甩飛出去。
聞聲出來的季冬遠被她一頭撞倒在沙發上,差點吐血,手卻緊緊環住她。
喬清舟一定用了十二成力,墊在下面的季冬遠眼冒金星,兩人從沙發滾落到地毯上,疼得面面相觑。
樂多嗷嗷叫着,在他們身邊轉悠,慢慢則懶懶地趴在老太太腳邊,和老太太一起進入了夢鄉。
喬清舟率先笑了:“噗。”
“你還有臉笑,一回來就欺負人。”季冬遠拖着腔調,語氣松緩。
“好啊分别這麼久,你對我說的第一句話是這個嗎?”
喬清舟惱怒地捶了他一拳,掐住他腰間的軟肉洩憤。季冬遠不甘示弱:“才三天。那我們之前分别七年,你對我的第一句話是什麼?”
氣氛陡然安靜,喬清舟回憶了片刻,搖搖頭:“不記得了,我隻記得你當時要報警。”
“你叫我的名字。”
“季冬遠?”
“嗯。”
膩歪了一會兒,喬清舟興高采烈地從行李箱裡掏出一個玩偶,說是帶給他的禮物。
季冬遠擰眉:“這是?”
“蟑螂。”
“……送我的意義是?”
“漓南那邊很多蟑螂,給你帶的特産。”喬清舟笑得很開心,以她的審美來說,這隻蟑螂确實是土特産裡最吸引她的。
季冬遠邊害怕邊忍着惡心挂在床頭,晚上又要睡不着了。
洗完澡的喬清舟立馬一個大跳越過樂多,跑到他跟前轉了個圈:“我用了在漓南新買的沐浴露,好不好聞?”
季冬遠老老實實地嗅了嗅:“好聞。”
喬清舟:“變态。”
季冬遠:“不好聞。”
喬清舟怒:“沒品。”
“睡覺吧,好嗎?祖宗你睡覺吧。”季冬遠真沒招了,未來日子還長,他遲早得病。
沒人抱的樂多跑去跟慢慢擠在一起睡,跟着喬清舟進卧室的季冬遠被推了出去,無奈獨睡大床。
床頭櫃裡放着一個鐵盒子,裡面是那串戴了數年的手鍊。再怎麼修複,終究是不能再戴了,上面殘留着季冬遠的血迹。
其實,重逢不過才一年,栾樹才第二次開花。
但他們總覺得,分别是上輩子那般遙遠的事情了。想想重逢後,他們分别的日子沒有超過一天,這次的三天旅程着實讓兩人不習慣。
挑選禮物時,喬清舟在蟑螂玩偶和笑臉娃娃中猶豫。章繁縷問了個問題:“之前有個病人喜歡上你,你拒絕的原因是你喜歡愛笑的男生,遠哥愛笑嗎?”
“倒也沒有。印象裡他小時候連捉弄人都是繃着臉。”
“他這種人,現在有個詞形容,叫冰山。”
喬清舟不這麼認為:“他哪裡冰山,明明很會夾嗓子講話。”
季冬遠是很特别的存在。喬清舟回憶起來她的人生,從前她覺得沒有爸爸媽媽很苦很難過,季冬遠忽然出現,跟她一樣沒有爸爸媽媽,卻比她隐忍。
中學時,無論她怎麼努力,總是差季冬遠一點。她很不服氣,直到目睹季冬遠熬夜苦讀,她才知道大家都一樣。
命運無情,想壓垮她,她堅韌勇敢,唯獨不敢面對季冬遠。她的人生很簡單,奶奶、齊胭、季冬遠。
安北醫院門口,齊胭墊付了醫藥費,解決了她們要被趕出醫院的困境,對無助的她施以援手,更是陪她四處求醫。
緣分是很奇妙的事情,“喬,真沒想到我們倆會成為朋友。”齊胭好多次提起往事,總是避免不了初次見面,她倒在自己車前。
“我以為你碰瓷呢。”來做定期體檢的齊胭就這樣陰差陽錯地與她相識。
人生漫随流水,她不接受低谷時妥協,她不接受連累季冬遠,她不接受如此活下去。
終于,她還清了債務,有了更多的新朋友,控制住了奶奶的病情,與季冬遠重逢。
她本來就把季冬遠當親人,當哥哥。隻是某一天意識到,她對季冬遠的感情不是單純的親情,她便說了出來,不會因為現實自卑。
有一天,奶奶會死,慢慢會死,樂多會死,喬母的兒子會死,他們也會老去,會死去,可能很久很久以後,可能此時此刻。喬清舟看不到命運走向,何事苦淹留,她想回故鄉。
夏天養好傷,他們回老房子祭祖,鄰居送來一碗栀子花。喬清舟挑揀出一朵,拍掉蟲子,戴到耳邊,藍白的裙子,頭發及肩内扣,恍如初中時期。
季冬遠告訴她:“我喜歡你的時間,比這還要早。”
晾衣架旁的牆皮脫落,上面的黑筆字幾乎很淡了,依稀可以辨認出寫下它的人是怎樣小心翼翼。
——我喜歡你。
神經大條的喬清舟在這裡玩了一整個青春,始終沒有發現季冬遠小聲的告白。
“季冬遠!季冬遠!”
門外響起着急忙慌的腳步聲,随後季冬遠大力推開門:“怎麼了!”
“我想起來了!”喬清舟站在床上,一臉激動,蹦蹦跳跳恨不得把床踩塌。
季冬遠有點懵:“什麼?”
“當時我沒反應過來,你對我說的第一句話是被罵傻了,”她憤憤不平,“第一句話居然是罵我傻。”
季冬遠盯着她看了幾秒,低聲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