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笃清小時候以為不同地方的人可以通過電話聊天,是因為城市地下有根很長很長的電線,密密麻麻,環繞全港。如果以電話為中心,在牆壁上挖出個洞,再沿着電話線爬進去,就能找到任何想找的人。
後來,他明白電話是通過信号傳送,還要基站,電力等等等。現在港城有錢人都用大哥大講電話,那又是另一件事。
科學真是很糟糕,否則他就可以半夜抓着電線爬到淺水灣,在陸生喝酒後,抹掉他嘴角的金色。
那夜之後,陳笃清跟陸定的電話持續進行着,一般是他給陸定的call機留言,這樣陸定就可以決定什麼時候給他回電話。
他們通常會以學校,慈善教育基金開啟話題,像是宣告會議開始,二人不是不務正業,更不是因公濟私,有時候話題會延展到科技,陸定也有投資科技界的意向,所以很認真地聽陳笃清這位港大高材生的想法。
但很多時候,正經話題不是那麼夠用,或者是【物極必反】,他們又會聊一些非常不實用的話題。諸如什麼時候開始抽煙,為什麼有些小時候讨厭吃的食物,長大會覺得還不錯。
在陸定那裡“變異”的食物是燙青菜,第二日陳笃清“恰巧”就吃了一大盤燙青菜,并找出這種食物“變異”的幾種可能性,一下課就去給陸定留言,說人的味覺也許會随着年齡增長變化。
但直到睡前陸定才把電話打回來。
社會話題有時效性,朋友間的聊天也有,但更短。陳笃清昨日準備的青菜話題已經難以自然展開,隻能幹幹地和陸定說了兩句,而後不甘心地“晚安”。
他挂掉電話,看着客廳時鐘一秒秒走過,心想不能再犯這種錯誤,不能中午給陸生打電話;留言也該備注好自己不着急;最重要以後要多準備幾個話題。
分針走過兩圈,他又抱怨,二十世紀的科技太不發達,如果有一種技術,能讓陸生不接電話,就立刻接收到他的訊息,然後再回複他就好了。
就像電腦打字!
但是,就算未來技術發展,人們可以通過電腦看到對方消息,可電腦同電視機般大,陸生總不能出去同人談事,旁邊助理先生還給他背着電腦,那樣助理先生也太可憐了.......陳笃清為自己的想象笑出來。
分針還沒繞完第五圈,電話鈴聲已經響起,陳笃清接起,陸生低沉聲音在耳側響起。
“阿清,我最近有些忙,你有急事打這個電話。”
于是,陳笃清有了港城大佬陸定的私人手提電話号碼。他不知道,全維港擁有那串數字的人屈指可數,又都身家幾何。
但是之後陳笃清也沒有打過那個電話,他很怕自己打過去時,陸定正在同什麼厲害人物聊影響維港未來的生意,自己的電話會讓他丢臉。
他隻是經常默念那串數字,有時候還像個十五歲的女仔般,以指為筆,在桌上寫一寫。雲吞店前櫃,港大圖書館書桌,和他自己大腿外側,都有那串數字的痕迹。
每次寫,陳笃清都感覺自己的心,被一團模糊的甜蜜霧氣填充,那團霧氣就是他和陸生此時【不清不楚】的關系,他清楚這種【不清不楚】,他沉溺這種【不清不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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