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定沉默不語,轉動方向盤,将車拐進一邊小路,終于停下。陳笃清當即去開車門,卻打不開,他不管,繼續拉車門把手,一次比一次使勁兒,好像蠻力可以戰勝科技。
陸定揉揉眉頭,他從來沒見過這樣憤怒的陳笃清,這憤怒還是沖自己來的,他簡直不知道該如和應對,聲音裡帶了不耐煩。
“都已經開過了,等一下繞回去吧。你餓不餓,要不要先吃飯,這邊有家燒鵝還不錯。”
陳笃清沒有應聲,手黏在門把手那裡般,轉頭盯着陸定,像是透過陸定,在看什麼罪大惡極的連環兇犯。
這眼神激怒了陸定。
他從下午看到暈倒在地的陳笃清,就燒起的,壓了一路的火噌地燒起。
他扣住陳笃清手背,不容置疑道:“不要再鬧了!”
陸定的火剛噴出一句話,就看到陳笃清眼眶裡滿是傷痕。
陸定胸腔都震動,洶湧情緒噴發,還沒想清楚是什麼引發,就脫口而出:
“阿清,小報胡亂寫的,我和趙哲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你不要多想。”
陳笃清低下頭,感到心口那團電線在作祟,逼他發瘋。
看,陸生知道他的欲望,但他裝傻。
平日陳笃清不會在陸定面前表現得這麼糾結,因為他恐懼他們的關系會因為他露出的一點“叛逆”而斷裂,但他今天跑了許久,非常疲憊,他想速斷速決。
陳笃清齒咬内唇,逼退淚意:“陸生,你救過我,不止一次,還資助我上學,我實在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麼不滿意的。但我就是,就是不滿足.....”
他看向陸定,這張他永遠無法拒絕的,完美的臉上出現困惑。
于是他追了過去。
他是緩緩前進的,他給了陸定準備時間,也給了自己一點被拒絕的緩沖。
三、二、一。
陳笃清的唇撞上了陸定側臉,柔軟如雲,陸定的手抓住他的後頸,緩緩收緊,片刻後......他親手拆散這朵雲。
陳笃清低下頭,保持着這個被馴服桎梏的姿勢,這樣他就不會看到陸定此刻的表情,也不會讓陸定看到自己發紅的眼睛。
車門終于松動,陳笃清下了車,陸定沒有攔他,等他走後,他點燃一根煙,坐在車裡吸完。
而後調轉車頭,開向公司。
公司裡還有不少人,趙哲飛也在公司。陸定一言不發讓所有人都離開,隻留下趙哲飛。趙哲飛見到陸定,很是抱歉,同陸定講沒有陳笃清的Plan B也會很精彩。
陸定眯眯眼,手撫上對方臉頰:“我第一次見你,就想問了。”
趙哲飛心跳加快,骨頭都軟掉:“陸生......”
“......這世界怎麼會有你這般厚臉皮的人?”
趙哲飛愣住,感覺陸定落在自己臉上的力氣越來越大,從撫摸逐漸變成抽打,直将他打痛,打出血印,他卻一動都不敢動。
“以後不要再讓我看到你。”
趙哲飛塗了粉的臉噌地一下變得煞白,夾雜血印,好不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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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笃清是在銅鑼灣下車的,他走了幾步晃上最近一輛叮叮車。白日,他追了叮叮車半天,此時終于坐了進來。二層無人,陳笃清坐在最後排,不知去哪裡。
陸定第一次和他解釋“等一下”是和阿陶說的,他感覺松了口氣,如果所有都停留在那一刻,那他還能糊弄自己,繼續扮演一個單戀崇拜他的傻仔。
但陸定卻繼續解釋,解釋的那麼清楚,明确地說他是去酒店談公事時,陳笃清終于感覺不舒服。直到第三次陸定語氣铿锵,講明他與趙哲飛無關,他簡直難受到發瘋。
陳笃清今天才意識到,自己和陸定的關系是怎樣的。
如果他們之間有一根電話線,那隻有陸定那頭可以啟動通話,而他這頭的電話卻隻有接通功能。
陸定就算說他和趙哲飛睡過,感覺不錯,他也要接受。
想想真是可笑,他和陸生的關系,一直是授予者與被授予者。他本來想的很好,不要身份,不要自尊,甚至不要愛,隻要靠近陸定就好。但把自己放的如此低的後果,他又難以适應,無法自控。
想親近,想毀滅。
陳笃清把臉頰埋進雙手,很快,手上有了濕意。
而陸定的勞斯萊斯就快上許多,他教訓完趙哲飛,又去了雲吞店。
店裡隻有萬碧芝,陸定将家庭醫生開的藥,交給萬碧芝,萬碧芝愣呆呆的,半晌才認出來,這個人就是上次來店裡找陳笃清的那個男人。
陸定離開雲吞店坐上車,一路狂奔,一時不知道去哪裡。
他怎麼可能不曉得陳笃清的心思,學生仔的心思在眼睛裡,明明白白,他放任少年心思生長,很卑劣地享受着愛與關心。
他喜歡同他講電話,喜歡看他笑眯眯地喊他“陸生”,喜歡他絮絮叨叨自己的生活。
但再深入一步,他不肯。
車子胡亂開着,最終停在皇後碼頭邊。陸定打開車窗,碼頭邊有許多人,但沒有他想看到的那一個。
同一時刻,陳笃清站在淺水灣山道,遙望那座他剛逃離不久巨大屋宅,在心裡做了個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