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的夜晚,四下寂寥無聲。
元嘉在翻來覆去沒有半點睡意。
房間外聽得見風吹樹葉的沙沙聲,聽得見偶有經過的車鳴聲,靜谧且美好。
這樣的生活,她曾經夢了千千萬萬次。
小學時,語文老師教她,家是避風港。元嘉在那時年幼,不知道避風港到底是什麼。等到她再長大一點才明白,家對她來說,永遠都不會是避風港。
元嘉在對小時候影響最深的是隻要爸爸和媽媽在同一個地方都會吵架。即使街坊鄰裡找上門也沒有一點節制。
她喜歡吵鬧的地方,喜歡過年時圍繞大街小巷的煙花爆竹聲;喜歡電視劇裡主人公過生日時朋友們為其舉辦的隆重的驚喜派對;喜歡上學時和其他同學打打鬧鬧。
但她不喜歡家裡夜晚年複一年,日複一日的争吵和怒罵。
元嘉在會捂住耳朵,假裝自己什麼都聽不見。太多她不懂的尖銳詞語在耳邊回蕩,她的鼓膜近乎爆炸。
她會用小小的身體去拉住爸爸媽媽,祈求他們可以冷靜。最後換來的卻是無情地被甩在冰涼的地闆上。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元嘉在變成父母發洩怒火的工具。
原因在父母的眼裡不重要,體驗絕對地服從是他們的目的。
元嘉在被她所謂的父母嫌棄過無數次。
“你真沒用!”
“你真蠢!”
“你怎麼還有臉活着?”
隻要元嘉在想要還嘴,響亮的巴掌聲緊接着就會落下。
“供你吃供你喝,你有什麼本事還嘴?”
“我讓你來到這個世界就是恩賜!别不知好歹!”
元嘉在戰戰兢兢地度過小學時期,她天真地以為隻要初中好好學習,考上姑水一中情況就會得到改善。
初三時就像是她的一場絢麗奪目的美夢,父母對她開始噓寒問暖,打罵也沒了。元嘉在以為自己的努力得到了回報,她不再文靜内向,變得活潑開朗。
這場美麗的夢在她查分數那天輕而易舉地碎成玻璃碴子。
元嘉在的分數夠上本地最好的姑水一中,但是要花錢才能上市裡的揚帆中學。
沒等元嘉在為自己的分數感到高興,巴掌如雨點般打在她的身上。
“就考這點分?我是不會為你多花一分錢上揚帆中學的。”
“這麼沒用,一點價值都沒有!”
“就你這樣怎麼靠你給我養老啊?”
元嘉在眼淚停不下來,雙手捂住頭怯怯地說了句:“難道,我隻是一個商品嗎?”
“對!就是?怎麼了?你敢打死老子嗎?”
青筋暴起的父親和母親,這是元嘉在最後對他們的記憶。
元嘉在腦海裡關于父母唯一的溫存與愛在這一刻徹底崩塌。
她害怕他們,就像洪水猛獸,元嘉在不清楚什麼時候會被吞沒。沒有人會幫助她,所有成年人都會指責未成熟的她。
認為她不懂事,認為她太任性。
成年之後心智就會被混淆嗎?那還是不要長大了吧。
高一結束後暑假的某天,她的傷口隐隐作痛。她打算和世界說再見。
六月份元嘉在剛給自己過完生日,這時的她才十六歲。
任何人都不會想象到這個年紀的孩子會有什麼樣的苦惱。如果告訴了也隻會被說成無病呻吟。
至少元嘉在嘗試過,失敗了。
她在房間冥想。世界的天空在她心中從來是灰色的,初三那段美好的回憶一去不複返。
元嘉在很容易笑,即使經曆了那麼多不幸,她在同學之間還是很受歡迎。
她喜歡和朋友們在一起的時光,但是元嘉在實在沒有勇氣待在這個“家。”
它就像一隻囚籠,元嘉在永遠都逃不出被外人描述冠冕堂皇的愛與關心。
作為商品會有什麼樣的結果呢?被賣掉?或是被毀掉?
元嘉在選擇自己毀掉。
她睜眼的一瞬間,元嘉在的五感同時消失。
再次睜眼時她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的花海,四肢觸感柔軟,好似在搖床中晃動。冷靜平和的女聲在七月底後再次響起。
“您好,我是智慧系統。”
接下來,元嘉在才開始享受屬于她的人生。
丢掉了最後一件笨重的行李,趕路人也頓感愉悅。
可是,傷口會止住血,疤痕去不掉。
曾經的家,已經不見,元嘉在的心頭抹不平這一道傷疤。
深夜,她閉眼時腦袋總是無意識地将這些畫面重映,不斷加深本該遺忘的回憶。
這天晚上,元嘉在依然全身顫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難受得胃痙攣。
元嘉在知道,沒有解藥可以救她。
一連兩天時綏都沒有來上課。
周四早元嘉在直到聽見第一節課的預備鈴打響才确信時綏是請假了而不是遲到。她不自覺在心底期待着第二天可以看見時綏問他怎麼了。
遺憾的是,時綏周五也缺了課。
元嘉在和時綏做同桌已經有大半個月的時間。雖然相處時間不算太長,但兩個人之間總有一種無言的默契知道對方在想些什麼或是做些什麼。
久而久之,元嘉在已經習慣每天故意在沉默安靜的時綏耳邊叽叽喳喳的。
好像隻有時綏可以包容她一切的奇奇怪怪。
放假當天的中午,元嘉在癱軟在課桌上。孟燃路過和她打招呼,後者無精打采地擡了下手又放下。
孟燃一看就了解元嘉在不在狀态。
元嘉在是心緒表露在臉上的人,從前在周五這天,元嘉在都會表現得異常亢奮。
“元姐,你咋了?”
孟燃歪着頭問道
“沒什麼。”
元嘉在回答得有氣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