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眶駭然凝聚起的淚,灼進陳宴璘沉怒的眸子裡,他盯着吟柔滿是恐懼的雙眼,隻覺得這一幕極為熟悉。
仿佛曾幾何時,他見過。
餘光裡被咬出血的手,也好像出現過。
陳宴璘屈了屈指,另一個不存在卻相似的痛楚升起。
怎麼回事?他确定自己不曾有過這樣的傷口。
吟柔心裡漲滿着怨憤,為什麼五公子要一再的糾纏她,如何也不肯放過她。
她不顧疼痛扭搡着手腕,“五公子,這裡随時會有人過來,你若不想鬧到無可挽回的地步,就現在放開我。”
陳宴璘一寸寸将目光移到她臉上,沒有動作,吟柔以為他是聽進去了一些,可這些毫無威懾力的話怎麼吓得到陳宴璘,他看得是她臉。
濃睫濕潮,眼簾可憐的顫着,為什麼,他忽然會覺得不舍。
腕子疼的像要折斷,吟柔心裡的絕望更甚,幾乎央求,“求你…放開我…”
陳宴璘吞了吞舌根,摒去着莫名的思緒,“跟着我有什麼不好,父親他如今已經廢了,以後陳家是我做主。”
吟柔驚亂擡眸,腦中嗡亂,什麼叫跟着他?
“我看五公子是瘋了。”
陳宴璘按理沒有耐心和她在這裡費口舌,那股莫名的悶堵卻一直糾纏在心上。
大抵是覺得來硬的太乏味,偶爾也可以來些
陳宴璘吐了口氣,柔和下目光看着吟柔,“我知道你近來收了不少委屈,隻要你跟了我,再無人敢欺負你。”
吟柔聽着他看似溫柔的話語,身子輕輕顫抖。
“楚嫣不是還想毀了你的臉,我幫你教訓她如何。”
陳宴璘的話隻讓吟柔覺得驚恐,隻想離他越遠越好,可現在若是呼救,把人引來,她也說不清楚。
該怎麼辦?
就在吟柔走投無路的時候,山洞外傳來柳知意的聲音,似在自言自語,“不是說好了在此等,怎麼也不見人。”
吟柔大喜過望,慌亂的心也鎮定不少,“五公子聽到了嗎,我若現在一喊,你要怎麼解釋?”
陳宴璘面色頓沉,極度不悅的瞥向假山外。
就在吟柔以為他還不肯罷休的時候,陳宴璘竟然松開了手。
他偏頭看着發愣的吟柔,“不走?”
吟柔目光一緊,屏息自他身側快步離開。
粘着汗意的身子被夜風一吹,瑟瑟發抖,吟柔調息了好幾口,勉強恢複了一點冷靜,四下看過一圈不見柳知意的身影,大抵沒見到她所以離開了。
顧不得多想,提了裙擺匆忙跑開。
陳宴璘在她離開後緩步自假山走出,已經不見了的柳知意這時候自暗處走上前,目光落在陳宴璘身上,對上他薄情的眼眸又落寞移開,看到他手背上的傷口,情急道:“你的手。”
陳宴璘随意抹了把上面的血,“怎麼回事?”
柳知意目光收了收,解釋道:“是武福找到我,說幾個商會的東家登門。”
不等她說完,陳宴璘已經邁步離開,隻留柳知意怅然若失的站在原地。
……
陳宴璘離開後就去接見了幾個東家,正帶着人往花廳去的時候,與信步而來的陳宴清打了個照面。
“三哥,那麼巧。”陳宴璘挑眉與他打招呼。
陳宴清淡然嗯了聲。
陳宴璘又道:“幾位東家來與我商議送貨的事。”
看似不經意的解釋,目光卻挑釁,盯着陳宴清又補了句,“忘了三哥近來不過問商會的事,還不知情。”
他身後幾個東家各個面露尴尬,朝着陳宴清賠笑,“三公子千萬莫怪,我們幾個本想着與五公子商榷完就去拜會你。”
陳宴清面不改色,更看不出喜怒,語氣平平的說:“如今即是五弟在管,你們找他就是。”
說罷率先邁步,叫兄弟身形交錯而過,陳宴清低垂的目光忽瞥見陳宴璘腰上一抹突兀的雪色薄紗。
就挂在他的腰扣上,似是意外纏上去,而他半垂的手被上烙着一枚齒印,血迹早已被擦去,印子也淡了很多,淺淺小小。
陳宴清收回目光,繼續朝前邁步,跟在他身後的書硯頻頻回頭,才待走遠就憤怒罵道:“這幾個老東西還真是見風使舵,往日他們可沒少受公子恩惠。”
“書硯。”陳宴清淡淡道。
書硯一個凜眉,“公子請吩咐。”
書硯想着公子必是有什麼要他去做,不想卻聽他問:“宋吟柔現在哪裡?”
“啊。”書硯愕然。
見公子朝自己睇來,撓了撓頭說:“按說還在十方堂。”
“今日我去過一趟,監督她抄的怎麼樣,公子猜怎麼着?那字都沒法看,我就讓她重朝,約莫還沒抄完。”
……
另一邊,吟柔脫身後慌不擇路就往晚棠院的方向跑,一直到快跑到,才想起自己還未抄完經文,思來想去又急匆匆趕回來。
她提裙氣喘籲籲跑在去十方堂的路上,遠遠看見屋裡亮着燭火,不禁一怔,她怎麼不記得自己點了燭。
吟柔仔細回想,可自己也已經不确定,今天一天她都陷在混亂裡。
算了,不想了,快去把經文抄完才是。
吟柔小跑到廊下,進去後仔細合上門,定了定神才轉身,目光緩緩擡起到一半,霎時僵住,而才定的心神轟然散亂。
三公子就坐在她每日抄經的書桌後,昏黃的燭光泛照在他白皙修長的手上,手裡是她寫到一半的經文。
紙上缭亂的一個一個字,就好像吟柔此刻紛亂的心,被三公子拈在指間。
還是被看到了,她的胡思亂想,她的糟糕不堪。
吟柔羞愧的無地自容,絞緊着兩根手指緊緊阖上眼,好像這樣就可以把自己藏起。
意識到自己有多傻氣,又趕忙把眼睛睜開,咬着一點唇心慌意亂地朝陳宴清看去,宣紙半擋住了他臉上的光,眉眼雖被遮的不甚清晰,但依舊柔和。
吟柔紛亂的思緒稍定,她真是太過緊張,怎麼忘了三公子根本不知道她在想什麼,那些都不過是她心裡的念頭。
安撫了心裡的忐忑,吟柔小聲開口:“三公子。”
陳宴清放下手裡的宣紙朝她看來。
目光擡起得很緩,吟柔有一種錯覺,似乎三公子的目光在她身上走了一遍才落到她臉上。
“聽書硯說你還在抄經,便來看看,隻是你不在。”陳宴清微笑着解釋,稍作停頓,又問:“去哪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