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彈幕後，禾青也顧不上擦眼淚，“唰”的一下直接轉過身，死活不肯再扭頭。

「哈哈哈哈哈哈不看鏡頭了」

「快轉過來，我要看他哭」

「逗死我了，以為是個酷哥，結果是個哭哥」

「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家見諒一下。”場面一時之間變得有些不可控，見他整個人呆愣在原地，頭直直的盯着地面，一動也不動，禾雲連忙上前打圓場。

“他是第一次正式直播，開播前還練了很久，再加上我們也是第一次賣出去這麼多單，所以情緒有些激動。”說着，他一邊回頭望了一眼。

倘若不是這點插曲，直播早就結束了，但見頭一次見禾青這幅樣子，禾雲心裡有些說不出的滋味。

“今天都已經播完了，趁着天還沒有完全黑，我呢，想和大家聊聊天，如果大家願意留下來聽 ，我很感謝大家。”

遠處，天邊的雲漸漸褪去了紅色，太陽的最後一縷光也逐漸消失，就連在最高處放牧的人，此刻也正趕着羊群，一步步的走着。

在兩個月前，他根本不會想，也不敢想會有這麼一天，原來還是有人喜歡他們，願意買他們的東西，會有一天他覺得日子有了盼頭。

搬來一把凳子，禾雲順勢坐在上面，朝着鏡頭挪了幾步，緩緩開口：“我知道大家其實很好奇我們之前經曆了什麼，趁着現在時間很多，可以和大家講一講。”

話音剛落，剩餘的三人不約而同的擡頭，彼此對視了一眼，什麼也沒說。禾青又看了一眼他哥的背影，随後悄悄挪出了鏡頭外。

姜林悄悄告訴許安：“已經快十點了。”

“沒事，他們願意聽。”

“在我們工廠剛建立之初呢，我們也經曆過一段時間的爆單，基本每天都忙到半夜。但那會，沒有一個人覺得累，廠子呢，也越建越大，所有人都認為，我們的生活有着落了。”禾雲一邊講着，一邊看着屏幕上的彈幕，臉上漸漸浮現一抹笑容。

但話鋒一轉，他歎了口氣，帶着幾絲懊悔，邊說便埋怨：“但意外來的很快，我們被人嫉妒，遭到了污蔑，那時候我沒有經驗，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隻能眼睜睜的看着訂單一天天減少，直到一個都沒有。”

“那會，沒有人相信我們，任憑我們之後辟謠并拿出了證據，但都已經太遲了，所有人都認為我們是個偷工減料的黑心商家。”

「難怪剛剛那個人會哭」

「苦盡甘來」

「我證明，我買過一次，絕對沒有偷工減料」

「還是沒經驗，漲一次記性就行了」

「還好挺下來了」

“那會我才二十左右，本來我和另一個人一起負責，他經驗很豐富在這行幹了七八年了，但出事之後，他就跑了，我就再也沒見過他，我隻能找人幫忙，那會真的覺得之前的所有東西都白費了。”

封存在心裡的回憶再一次被打開，縱使時間輪替多少次，禾雲永遠都忘不掉那個無助的晚上。

“禾雲，真的要開除我們了嗎？不要再考慮考慮？或者少給我們發一點工資，不發都行，你别不要我們。”

寂靜的房間，隻有一位老人說話，聲音微微顫抖，帶着幾分乞求。

禾雲根本沒有勇氣擡頭，耷拉着腦袋，沉沉的搖了兩下，“抱歉。”

“真的幹不了嗎？可是、不是說好要幹一輩子的嗎？”

“說的好聽。”一位中年人冷聲嘲諷，“當初不就是想把我們騙過來幹活嗎，現在錢攢夠了你又說倒閉了，我看你壓根就不想收我們吧？”

“老李，你别這麼說。禾雲他不也按時給我們發錢了嗎？也沒有虧待我們啊。”

那人“哼”的一聲，一下子把工作服脫了摔在地上：“他心虛，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就是圈錢，說什麼被污蔑了沒人買，你倒是澄清啊，還說什麼合夥人跑了，你騙誰呢？當我傻是嗎？”

“我沒騙你們。”禾雲一下一下扣着手指，臉上沒有絲毫表情，“他突然就走了，我聯系不上人，還有很多賠償我已經快沒錢了，所以才——”

“你說你沒錢，騙狗啊？”那人直接走到他面前，手指狠狠戳了下他的肩膀，“我告訴你吧，就你口中的那位，他走之前可跟我們說了，你就是想單幹，才把他擠出去現在為了省錢，在把我們開了，是吧？事到如今，反正我也不幹了，我就問你一句話，禾雲，要點臉行嗎？”

話音剛落，刹那間，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禾雲僵立原地，耳畔嗡嗡作響，隻有心跳聲在耳邊震動，喉間不覺湧起一股苦澀，眼前逐漸變得有些模糊不清，胸口想被人重重錘了一般，疼的喘不過氣。

“老李！”一旁的婦女站起身，一把把他推到一旁，“你說話别太過分。”

“随你們怎麼說，反正老子不幹了！”那人狠狠瞪了禾雲一眼，翻了個白眼徑直離開，其餘留下的人誰也不敢說話。

待他走後，禾雲才擡起頭，帶着泛紅的眼眶，聲音沙啞：“我不知道他和你們都說了什麼，但我沒有必要騙你們。罵我也好，打我也好，我都認，開除你們我也很難過，但我不得不——那樣。”

“今天晚上大家都收拾一下，明天就不用來了。”

周圍的人一看我我看你，似乎仍有話想說，但看見禾雲憔悴的臉，又紛紛不敢吱聲。眼見馬上就要離開，為首的婦女說到：“禾雲，我們還是希望你知道，這世上有很多意外我們無法控制，即使發生了，我們也不必過多在意，就随它去就好。”

“對啊，其實那人說話的時候，大家都在場，但你猜怎麼着，壓根沒人信他的話，他一着急，什麼狗屁話都能說出來。老李你就别搭理他，他純粹沒事找事。”

“其實不管怎麼樣，你需要我們了，跟我們說，我們馬上來。别怕，姨都支持你，誰說你了我就去給他兩耳光。”

“……好。”

一滴淚悄聲落地，沒有人發現，禾雲側過臉，扯出一個淡淡的微笑，輕輕抹去了臉上還未幹涸的淚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