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你下去吧。”嬴徹有些不耐煩,屏退了安順。
這病,究竟是在身還是在心?嬴徹閉上眼,回憶起陳德妃剛剛的模樣。
“娘娘。”剛剛那名回話的宮女端着一碗中藥站在陳德妃面前,“藥熬好了。”
陳德妃撐着身子坐起來,歪着頭擡眼看向那名宮女:“陛下已經走了。”
“我知道,娘娘。”宮女的嘴角翹起一個恰到好處的弧度,兩隻又大又圓的眼睛定定地看着陳德妃,雙手捧着瓷碗遞到陳德妃面前,“可是這藥,還是要喝的。”
陳德妃無動于衷地看着陰恻恻的宮女。
“娘娘,是想我親自喂您嗎?”宮女的表情和動作沒有變化,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您玉體嬌貴,我不想動粗。”
陳德妃似乎被激怒了,雙眼猩紅地瞪着那宮女:“你們究竟要做什麼?我已經聽了你們的話,為何還要逼我?!”
宮女的眼睛終于轉動了一下,努努嘴,無辜道:“若霜不想逼迫娘娘,可是娘娘,識時務者方為俊傑。這個道理,您不會不明白吧。”說完,若霜将藥遞得離陳德妃更近了一些。
陳德妃自知如今的狀态絕非她的對手,隻好乖乖接過藥,灌了下去。
若霜像盯獵物一般看着陳德妃,頗為滿意地勾起一抹冷笑。
“娘娘好生歇息,奴婢告退了。”若霜接過盛着幾滴殘藥的碗,離開了房間。
陳德妃的臉色變得愈加蒼白。
直到明月高懸的時候,謝安白才悠悠轉醒。
“陛下今日去過蘭甯殿了。”柳妤給謝安白帶來了消息。
謝安白睡眼惺忪地看向柳妤,示意她繼續說。
“聽聞陳德妃昏迷了三日,直到今日陛下前去探望才醒來。陛下心疼陳德妃身染重疾,下诏允她病愈後遷回浣歆宮。”柳妤向謝安白轉述聽聞的消息,聲音平穩沒有起伏。
可下一句話,柳妤的聲調裡有了起伏:“你說,陳德妃醒來的實際怎麼會如此恰到好處?”
謝安白一邊聽着柳妤的話,一邊轉動着因為睡覺而有點生鏽的大腦,半夢半醒地回應道:“你是說,陳德妃是在裝病?”
“你還記得送進蘭甯殿的那封信嗎?”柳妤沉聲問道。
謝安白晃晃漿糊一般的腦子,點了點頭。
“至今,仍然沒有查明信裡寫了些什麼。”柳妤神情嚴肅。
謝安白卻完全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坐在榻上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一個後宮妃子,無權無勢,兄長又遭貶谪,能翻出什麼浪花?”
話一出口,謝安白頓時意識到了不對勁,眼中閃過一絲懷疑和淡淡地驚詫:“你是說,是陳浠背後的人給陳德妃送的信?他們有什麼目的?”
柳妤搖搖頭:“我不知道,但直覺告訴我,事情可能比我們想象的複雜得多。小安,我們再這麼摻合下去,恐怕會有危險。”
謝安白沉默半晌,而後低沉地問道:“難道就這樣讓陳浠逍遙法外?少卿的仇就這樣不報了嗎?還有……奚芫,她至今還在他們手中。”
柳妤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小安,人各有命,逝者已矣,可我們還活着,總要往前看的。在這暗潮洶湧的京城之中,我們無權無勢,人微言輕,既不想連累旁人,又無從入局。小安,我們雖心有餘,可力不足啊。”
柳妤的話聽來冷漠,但句句在理。無論是黎瑛雪還是謝玄,亦或是呂轍和餘朔,她皆不願牽扯。可隻憑自己,謝安白面對風雲,卻無從下手攪弄。
若是坐視不理,不僅是再也救不出奚芫,無法為少卿報仇,更重要的是,她害怕這不知從何而起的烈火,有朝一日會燒到黎瑛雪和謝家的身上。
謝安白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好像終于下定決心,側頭注視着柳妤的眼睛:“柳姐姐,你曾告訴我武舉不看出身,各憑本事,此話當真?”
謝安白話一出口,柳妤瞬間明白了她的想法。當初她提議謝安白參加武舉,隻是因為她想要為黎瑛雪兩肋插刀,助她平步青雲。可如今京城内危機四伏,這把火已經快燒到紫禁城内。京城這潭水,比那時更渾濁了幾分,此時去淌,若遇暗流,恐怕自身難保。
柳妤清楚,謝安白打定主意的事情沒有人能勸她回頭,但即便前方是龍潭虎穴,她也陪着她一起闖。
“你想清楚了嗎?”柳妤認真地看着謝安白。
謝安白堅定地一點頭:“無論是為了郎中、少卿還是奚芫,我都不能就這麼走了。”
“好,你既決定了,我也不多勸你,至少,我會一直陪着你。”柳妤毅然說道。
謝安白的臉上浮起一個明媚的笑容:“柳姐姐,這些年,謝謝你一直在我身邊。”
柳妤裝作無奈地一挑眉:“我可沒得選,師命難違啊。”
說完,柳妤看着謝安白,燦爛地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