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安白畢竟做了很多年的江湖人。哪怕眼前人曾為陳浠效力,曾插手過朝廷恩怨,但若當真隻身而來隻為與她切磋武藝,她貿然以多打少,便是不合江湖規矩。
盡管名聲這個東西,謝安白已經丢了很多,但有得選的時候,她并不想背一個不講武德的污名,何況她如今可是新科武狀元。
謝安白從身後伸手緊急叫停了屋頂上蠢蠢欲動的侍衛,提劍接招。
“铛”地一聲,短兵相接,聲音清脆,一如那日辰擋住她刺向陳浠的劍鋒一般。
辰的武藝在剛加入銀羽衛時便排行第一,從此霸榜至今。服用極元丹後,辰更上一層樓。
面對服用極元丹後的奚芫,謝安白已有些力不從心,此時與辰交手,不過十招,謝安白便意識到自己并非她的對手。
但較量一旦開始,哪裡有認輸的道理,謝安白一邊絞盡腦汁招架辰淩厲的招式,一邊企圖從辰接連不斷的進攻中,找到些許破綻。
可惜,毫無破綻。
謝安白招架不住,節節敗退,辰在使出最後一個殺招,将雙刃劍在謝安白頸上架了一瞬,适時收手。
“承讓。”辰劍鋒向下,抱拳行禮。
謝安白已然拼盡全力,自知技不如人,沒有什麼不甘的神色,頗有風度地還禮道:“受教了。”
幾乎同時,二人起身正視着對方。
隻一瞬,又是同時,二人飛身後撤,瞬間離了幾十丈。
兩隻手同時舉起,小院裡人影綽綽。
幾十名銀羽衛從屋内湧出,落地卻如同踩着棉花一般悄無聲息,揮舞着長劍朝謝安白沖過來。
屋頂上的左右衛一躍而下,守在院門口的也叫嚣着闖進來,擋在謝安白周圍,同來去無聲的銀羽衛乒乒乓乓地交起手。
灌木叢裡,柳妤特意留下的十名武士瞬時翻過了院牆,直沖辰而去。
辰閃身避開,雙刃劍别在身後,幾掌過去,武士們紛紛倒地,武功稍強的幾人也抵擋不住向後退去。
辰一襲白衣上連灰塵都沒有沾染分毫,氣定神閑地退了幾步,連半個眼神都懶得分給那些武士。
倒地的武士傷得很重,良久都沒能爬起來。勉強還能站穩的幾人相互看了看,實在咽不下這口氣,強撐着握緊手中的刀,嘶吼着,再一次朝着辰沖過去。
這次,一個人都沒能再站起來。
辰的白衣終于沾染了一點塵土,辰低頭看了看,伸手撣去,視線越過人群,落在不遠處的謝安白身上。
謝安白的情況和辰差不多。左右衛并非徒有其表,謝安白站在中間,能近身的銀羽衛屈指可數,一個個都不是謝安白的對手。
謝安白一邊應付前赴後繼的銀羽衛,一邊試圖從人群中找到奚芫的身影。然而,那個熟悉的身影始終沒有出現在她的視野裡。
埋伏在樹林裡的銀羽衛看到小院裡的動靜,邁步朝着小院包圍過來,卻被早早守在林中的柳妤從背後打了個措手不及。
辰不在,柳妤手下的武士們武功完全夠用,再加上與謝安白功夫不相上下的柳妤,林中毫無防備的銀羽衛們半分好都沒讨到,就一個接一個倒在了林中。
柳妤吩咐武士們将銀羽衛打暈,圍成一圈綁在了樹上,派了兩人看守着,帶着剩下的武士朝着小院摸過去。
辰對林中的情形一無所知,依舊悠哉地欣賞着眼前膠着的戰況,不慌不忙地等着子戊帶着剩下的銀羽衛殺過來。
辰一邊空手處理着偶爾殺過來的侍衛,一邊盤算着回去找主上讨一個怎樣的賞賜。刀光劍影之中,辰看到謝安白的目光穿過層層阻礙投射過來,透着瘆人的陰冷。
謝安白的眼神落在辰的眼中,不過是跪地求饒之前的最後一次耍狠。現在的謝安白在辰的眼裡,隻是一件精緻的戰利品,一隻已經落入捕獸夾,發出不甘嘶吼的獵物。
辰自得的神情讓謝安白更加确定林中并不太平,不由得起了絲絲縷縷的憂心,忐忑地期待着柳妤的身影。
辰自認為計劃天衣無縫,過度的自信讓她絲毫沒有覺察到危險正緩緩靠近。
直到柳妤從牆頭一躍而下,目空一切的辰才終于發現來人并非子戊。
柳妤用餘光掃了一眼躺了一地的武士,自知多半不是眼前人的對手,趁着辰因她突然出現而震驚的片刻,“嗖”地一下将一隻飛镖直沖着辰甩了過去。
危險來臨,辰身體的反應比腦子更快,堪堪躲過銀镖。
看到柳妤,謝安白放心下來,預料之中的叢林惡戰,是柳妤占了上風。
辰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林中的子戊出了事,眼神陰沉地盯住謝安白,借着飛身躲過飛镖的力道,三兩步躍上屋頂,朝謝安白飛奔過來。
“小……”柳妤口中的“小心”還未喊到第二個字,一根銀針自辰指尖而出,不偏不倚紮入了謝安白的肩胛骨。
謝安白感到一陣刺痛,旋即一躍而上,大步流星朝着辰追去。
辰聽到身後逼近的腳步聲,取出骨哨放入口中,送氣吹響,銀羽衛應聲收劍,飛身而去。
謝安白追了幾步,隻覺得腳下虛浮無力,踉踉跄跄地眼睜睜看着辰漸行漸遠,眼前一黑,從屋頂栽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