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嚴格說來,他自己也說不清這玉墜到底是從何而來,他隻知這墜子似乎對自己很重要。
至于為什麼很重要,他不知道,也不記得了。
很奇怪吧?他經曆滄海桑田,什麼都記得,記得自己的每一段過往,也記得這塊玉墜跟一個人有關,唯獨不記得那個人到底是誰。
這種事情無論怎麼聽都過于匪夷所思,是以,他從來不在人前表露這些心思。
每每有人問起,他隻搪塞一句“因為喜歡”。
“不是什麼值錢玩意兒。”季修并沒有注意到阮相宜不對勁的眼神,目視前方的陸離夜景,無所謂道,“你喜歡?喜歡送你了。”
他說着就要解下墜子,卻被一隻溫熱的手按住。
“君子不奪人所愛。”阮相宜說完并未放開手。
兩隻手依舊上下疊在一起,彼此的溫度緩緩傳遞着。
季修猛地回過神,不着痕迹地抽回手。
他是認真的。
這塊玉墜困擾他已久,他早就想擺脫這種朦朦胧胧記不起前因後果的桎梏感。
如若将玉墜舍棄就能夠得償所願,那他會毫不猶豫試一試。
而且……倘若玉墜的新主人變成阮相宜,他好像也能接受。
他擡眸,發現阮相宜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
他突然不自在起來:“你幹嗎這麼看着我?這塊破玉墜才不是什麼我的愛,你要是真喜歡真給你。”
阮相宜答非所問:“真的給我?”
望進他幽深如潭的眼睛,季修忽地舌頭打結:“當……當然是真的!”
他特意加重了語氣,仿佛急于證明什麼。
殊不知,他的表情和語氣在阮相宜看來就是妥妥的掩飾。
一聲輕笑突兀地響起,阮相宜收回視線,看向前方的人間煙火。
“你笑什麼?”季修有些惱。
具體惱什麼他自己也不知道。
也許是惱身邊這人好似看穿了自己,也許是惱自己依舊逃不開那個尋找遺忘之人的怪圈。
他到底忘記了什麼人……他在這個怪圈裡掙紮了許多年,始終無法得救。
“我笑天意弄人。”阮相宜的聲音和在風裡,有些缥缈。
他一句沒頭沒腦的話弄得季修一肚子疑問,然而不等問出個所以然來,他便劇烈地咳了起來。
“公子修?”天旋地轉間,季修隻能隐約聽見有人在不斷地呼喚着自己,他努力想要看清是誰在叫自己,卻怎麼都睜不開眼。
倒下去之前,一個溫暖的懷抱接住了他:“季修!”
那人叫的是“季修”,不是“公子修”。
大奉皇宮。
奉帝臉上的表情冷得可以凍死人。
“給我把整個大奉翻過來都要找到青王和三皇子!”就在不久前,又有消息傳來,稱兩位皇子或許還活着。
奉帝本來死了的心又活了。
“是,陛下。”趙公公冷汗濕了一整個後背,一邊說話一邊觀察奉帝的神色,猶豫着該不該禀報另一件事。
奉帝何等聰明,一眼就看出趙公公有話要說:“想說什麼直說,别婆婆媽媽的。”
“陛下,四皇子……”趙公公真心覺得自己這差事太難當了,回回都感覺有把利劍懸在自己頭頂,“四皇子不見了。”
話音落地的同時,一滴冷汗也從趙公公的額頭滴落。
“好好好,真是朕的三個好兒子!”奉帝再也忍不住從椅子上站起來,額上青筋直跳,“沒一個讓朕省心的!”
趙公公想勸幾句,最終被奉帝那冷冰冰的眼神吓了回去。
他默默地退到一旁,決定裝鹌鹑保住項上人頭。
就在殿内的氣氛靜得落針可聞之際,一個冒冒失失的聲音突兀地響起:“不好了,陛下,不好了……”
趙公公看着小跑進來伏跪在地上的小太監,恨不得兩眼一黑當場暈過去得了。
他顫着聲音訓斥:“怎麼說話的?說誰不好了?腦袋還想不想要了?”
“小的……小的不會說話……陛下饒命,陛下恕罪!”小太監也知自己方才說的話不中聽,頭埋得更低了。
“何事?”奉帝大袖一揮,疲憊地坐回椅子上。
如今宮中還有什麼事比得上他的三個兒子生死未蔔來得嚴重?
“陛……陛下……”小太監被趙公公方才那麼一訓斥,徹底結巴起來,“小……小的……”
急得趙公公眼睛都紅了:“不可在殿前失儀,想好了再說。”
“是……是!”小太監快速吞咽了兩口口水,總算将話說利索了,“啟禀陛下,是雪芙殿……雪芙殿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