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被嚴英保護起來的那日起,他漸漸染上了季之遙的愛好,沒事也愛看看話本子打發時間,也疏解苦悶之情。
誠如季之遙所言,有時候沉浸在虛構的世界當中更容易快樂。
卿古早不知何時悄悄退了出去,此時屋中隻剩阮相宜、季修、季之遙和蘇曉芙四人。
季之遙見季修感興趣,登時又眉飛色舞起來,為他介紹道:“這本是我最愛的作者楚十一寫的,你快看看,保證你滿意!”
季修掃了一眼封皮上的那幾個字——潮濕的你(外傳)。
季之遙見他感興趣,又喋喋不休起來:“三皇兄,這是衍生版的話本子,原著是言成先生寫的,你還記得嗎?”
原著他看過,短小精悍,确實是難得的佳作。
沒想到會有其他作者書寫外傳,看來的确深受讀者喜歡。
他點點頭:“嗯,記得。”
“三皇兄,你可一定要看哦!太好看了!”季之遙持續推薦。
季修收下了季之遙送來的心意:“好,我今晚就看。”
嚴英以身殉國的噩耗很快便傳遍了整座大奉皇宮。
邢澤的死訊亦跟着傳開。
景陽門之變也至此落下帷幕。
季修沒想到不過短短幾日,身邊的人和事竟會發生如此之大的變故,包括他自己。
雖說他與嚴英相處的時日不長,可是當其身死的消息傳來時,他還是覺得心裡堵得慌,想哭卻哭不出來。
他也沒想到那個看起來清清冷冷的邢澤小侍衛竟是敵國的大将軍。
他更沒想到小小的五色翎居然可以在兩國之間掀起滔天巨浪。
種種傷懷之事壓得他有些喘不過氣來,想尋找一個出口。
于是,月上中天時,他獨自一人去了汀水閣。
從高處望低,心中郁氣也好似跟着悄悄飄散。
季修遙望着如玉的圓盤,想起自己生辰時,紅衣少年曾送給自己一個夜空的燦爛焰火。
那焰火是他此生見過最好看的,那少年也是他此生覺得最好的。
可是……
就在這時,身後響起輕輕的腳步聲,季修不用回頭都知曉是誰。
“公子也來了。”季修沒有回頭,“公子怎的知曉我在此處?”
阮相宜隻回答了兩個字:“猜的。”
“好一句猜的。”眼下阮相宜的身子已經大好,季修根本不怕刺激他。
“公子可還記得我們初見那日?”不等阮相宜說點什麼,他突然提起舊事。
“記得。”阮相宜依舊惜字如金。
“是嗎?”季修終于側頭看向身邊之人,“當真記得?”
“那日殿下喝醉了,朝我扔了一壇酒,我沒接住。”阮相宜娓娓道來,“後來殿下還親自邀我上榻同眠,事後還不認賬。”
季修:“……”
這人當真好會倒打一耙。
可他想聽的不是這個初見。
“事到如今,公子還是不肯說實話嗎?”季修重新望向前方。
阮相宜反問:“殿下想聽什麼實話?”
“公子知我想聽的是什麼。”
“我不知。還請殿下明示。”
季修:“……”
沒想到到了今日,阮相宜仍不肯告訴他一切。
難道真的是他認錯人了?
季修都快被這個問題搞瘋了。
可奇怪的是,被阮相宜這麼一攪和,那些沉重的心事好像突然之間變得輕盈了。
他問了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公子可還缺銀子?”
阮相宜答:“銀子這種物件,自是多多益善。”
季修又問:“公子可有帶琴?”
他是明知故問。
阮相宜一來,他就發現對方背着古琴而來。
阮相宜點點頭:“自是帶了。”
“我突然想聽小曲了,來一曲。”季修用命令的口吻說道。
“殿下想聽什麼曲子?”阮相宜問。
“聽公子最喜愛的。”季修答。
阮相宜反問:“為何不是聽殿下最喜愛的?”
“你管我。”季修反駁。
阮相宜:“……”
其實就算季修沒有提到聽曲一事,他本也就是想以曲慰人心。
如今他們倒是想到一處去了。
汀水閣,憐風輕,琴聲悠悠。
紅藍兩道身影立于高處,像從月中走下來的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