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慕臻又挨兩巴掌。許寄北隻扇一面,他兒子左臉牙床都疼麻了。
“那你娶誰不行?”
“正因如此才非她不可。”
許寄北背負雙手,忿然走出兩步,覺得一個為情所困的人不夠格跟他交流,倏爾厲聲喝道:“如果她不去,甭想嫁給你!我不同意!”
從外面回來,許寄北吩咐缤魚和沈呈華收拾東西,林琅買馬。許慕臻自覺到竈上生火做飯,胡麻飯、長生粥、魚脍、蒸鴨,缤魚不敢讓飲牛津少主再做後廚的活兒,過來替他,可是許寄北又把她支走了。
慕适容攥着幾顆荔枝,倚在門簾處問:“怎麼了?”
竈火的熱撲到臉上,許慕臻左臉火燎一般,守着鍋釜背對女子,“做個飯而已,我以前不是經常做嗎?”
“你吃荔枝嗎?”
“不吃。”
慕适容仍剝了一個,喂到他嘴邊。她喜歡的果品糕點,他一向不沾,但要是喂他,他也能吃點。
荔枝鮮甜,隻可惜麻痹的臉連入口的甘味都嘗不準。
“你臉怎麼紅的?”
“熱。”
慕适容慢吞吞地在他旁邊數碗箸。除了釜下木柴燒成灰的噼噼啪啪,釜裡湯水熬煮的咕咕噜噜,他們放緩一切動作等對方說話,但最終隻是無言。
好像有什麼無形的東西錯手而過,遺留在此刻,成了憾恨。
用飯時,赤毛魔也覺出氣氛凝重,缤魚與林琅、沈呈華更是眼珠溜來溜去,察言觀色。
許寄北闆着臉,沉聲叫了句,“丫頭。”
“是!”缤魚應聲而起,兩手揉皺了衣裳邊。
許寄北乜斜看她一眼,“不是你。”
慕适容剛舉起筷箸,觸及他老辣犀利的目光。
許慕臻放下碗,“父親,你别總為難她。”
許寄北诘問慕适容:“我為難你了嗎?”
慕适容:“······”
“你不願意嫁我兒子?”
慕适容看了看許慕臻,低下頭說:“是。”
“你又不漂亮,哪還能找到像我兒子這種人品的?”
“父——”
“你給我閉嘴!”
兒子養大就是外人,還沒嫁出去已形同潑出去的水,數算自己家裡一個兩個賠錢貨,許寄北胸口氣悶。
慕适容:“我會找到的。”
她看向許慕臻,像是微笑着補了句“再見”。
許慕臻食無滋味。
劍南道舵主單東人看着不爽利,辦事卻甚可放心,兩天内糾集出一支三千人的青壯隊伍,交予代鈴心,聽從山南東道舵主的命令。代鈴心歸心似箭,沒耽擱就出發了。許寄北等着湛謙給他送人,同時派出暗衛各路打聽揚州的情況。
許慕臻則聯絡金羁派弟子。金羁派四通八達,消息來路廣而博,他們比暗衛更早得到消息說:揚州總舵降了,燕九嶺和八長老被殺,許寄端當了教主。她派姑射鎮守陳州,趙如願與獨孤無雙鎮守隋州,柳五娘容赦鎮守鄧州。
燕九嶺如果被殺,許愚也在劫難逃。
半壁江山拱手讓敵,良将反水,大勢已去。
許慕臻聽到消息,仰天悲嘯。
姑射已降,且甘願出征,青霄如果知曉,未必不會重選陣營;趙如意牽制着豐隆,獨孤無雙代表玄冥;連柳五娘與容赦都叛歸敵營,自己這方已無可信之人······
許慕臻不曉得如何把消息告訴父親。
慕适容道出生疑之處,“以柳五娘與容赦對許寄端的仇恨,當是絕難與之合作的。若真如消息所說,夫妻同赴鄧州,一定是有把柄在許寄端手上,比如潇凡。許愚養在他們門下,也有平安的可能。”
“慕郎,往好處想。”慕适容見他煩惱,一不小心脫口叫了昵稱,可在此時也不會讓許慕臻放松下來,“許寄端采用閃擊之策,多半是因為準備不周,等不到春風化雨才求速成。揚州或許沒那麼糟糕,切莫自亂陣腳。”
“叔父心細,也許早就察覺許寄端的反叛,但消息裡沒提叔父,為何他一點音信也沒有?”他直勾勾盯着慕适容,好像她能知道似的。
許寄北收到暗衛的消息,将衆人集中,這次他也顧不上避嫌,就在無不齋開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