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手與基地之間并沒有實時耳麥,隻有當探路的這四人主動打開聲道,基地才能通過對講機聽到聲音。
“人都滑進峽谷裡面了才來報告,這不存心找抽嗎。”
對講機上紅燈才滅,覃辛就聽到身後教練小聲的嘟囔,嘴角不禁抽了抽。
他就是看在副隊最為沉穩的份上,才讓夏宴和池嵩一起組隊,希望能壓一壓小徒弟驕橫的性子,結果沒想到,不僅沒壓住,反而被帶到山溝裡去了。
當初怎麼沒看出來,這也是個先斬後奏的主?
不過事已至此,覃辛拿起了對講機,幹脆回複道:“基地收到,注意安全。”
這般毫不拖泥帶水的行徑,倒是讓刑見山特意偏頭看了他一眼。
幾年不見,老夥計的脾氣變化不小啊,都開始兵行險招了。
由于西坡兩人都是自己手底下的隊員,因此他今早就被覃辛委托,負責西邊的拉練路線規劃,整個任務完成下來并不輕松。
但從一路盯着的實時鏡頭來看,刑見山還是長松了一口氣。
或許是因為西坡整體坡度偏緩,才下的新雪都還能蓄存得住,積雪厚度足夠,滑手也能滑出速度。
此時此刻,線路圖上的兩個藍色原點,已經幾近重合地,雙雙接近了探路彙合點。
最多還有半個小時,西坡探路任務就可以結束!
刑見山看着地圖上拉出的蜿蜒線條,終究還是過早地放下了警惕。
他空出時間,把注意力拉回距離彙合點還有至少1/3路程的兩個紅色原點上。
其中池嵩的履曆他自然熟悉,早年主項障礙追逐,在坡面障礙新加入奧運大家庭,而雪隊在這個小項實在捉襟見肘的情況下,他作為副隊,主動放棄自己練了近十年的追逐,請纓轉項到競技項目來,從此成為華國坡障第一梯隊的滑手。
雪隊上下,無人敢質疑副隊的成就,池嵩也一直是隊裡衆星捧月般的存在。
但所有人的目光,這一瞬間都聚集在了另外一人上——
原因很簡單,代表夏宴的小紅點,此時正朝着反方向高速移動着!
教練們眼睜睜看着她距離彙合點的直線距離不斷拉大着,忍不住竊竊私語起來。
覃辛對此沒有發表任何意見,隻端坐在原位,一如既往地記錄着沿途雪況。
刑見山看老夥計這穩如泰山的模樣,不禁皺起了眉頭。
“還記?我不信你看不出來!”
覃辛自然看出來了,在夏宴還沒有滑出小樹林的時候他就發現了,南坡這邊今年降雪太多了,整條線路都已經廢掉了。
“......南坡這一帶地形,别說是這些集訓小隊員,把那些正式隊員放出去,都不敢說所有人都能一次性無失誤通過,欸你聽到沒”,刑見山看了身旁渾身放松的覃辛,不禁加重了語氣。
“我沒跟你開玩笑,池嵩還好,這片山頭他是踩熟了的,你那個小徒弟,不想耽擱她集訓還有後面的賽事,就趕快把人喊回來!”
“這會兒把人喊回來了,才是真的會出事兒。”
終于耐不住身邊人的叨唠,覃辛一把拉回已經舉起對講機的刑見山,又橫了對方一眼。
“你以為他們不知道?”
“什麼意思?”
趁着刑見山愣住了,覃辛把唯一的通訊工具放回到自己手上,摁下了開關。
“南坡兩個人,還有最後半個小時,在外面野可以,但不要耽誤接下來的訓練。”
*
夏宴早在小樹林斷松那裡就和池嵩分開了。
不過因為兩個人都在林子裡,深山的信号又有點延遲,這才在實時地圖上不明顯。
而從他們一前一後滑出小樹林後,兩人的坐标就徹底在地圖上分道揚镳了。
基地衆人能夠清晰看到,他們兩人,一個滑向了具有雪檐崩塌風險的長白山脊,一個則徑直前往暗藏冰裂縫的山底峽谷。
“這也太亂來了”,看明白他們前進方向的教練都搖頭歎道。
“池嵩這條路還能理解,在樹林雪深障礙多,極大影響速度的前提下,走峽谷穿過去,确實是最快的抄近道路線。”
“但夏宴這條路,完完全全就是南轅北轍了。”
“這條山脊可是通向峰頂的,她還能從半山腰往上滑不成?”
——她真的從半山腰往上滑。
其實這不應該叫滑。
在距離山脊線還有幾十米的時候,不管再怎麼找角度,夏宴都不能帶動自己的雪闆繼續往上了。
基地通過鏡頭看着她的腳步逐漸停了下來,原本在高速下模糊不清的四周景色重新變得清晰可見。
年輕女人輕笑了一聲,隻是彎下腰。
啪嗒!
她竟然解下了雪闆上的固定器!
衆教練眼睜睜看着她把雪闆插到了背上的裝備包裡,又掏出來可收納登山杖還有兩塊分離闆(*攀爬工具,單闆登山滑雪必用裝備之一)。
誰給她準備的!!
覃辛滿臉無辜,他可不知道小徒弟一直背着這麼死沉死沉的東西在滑雪,倒也不至于這麼壓榨。
不過他倒是不疑惑夏宴怎麼能搞得到這些,肯定是聞阚那小子偷摸着塞的。
起初看見她裝備包那麼鼓,還以為是多裝了一點零嘴,也就閉眼當沒看見。
沒想到,卻是這雪崩三件套(*攀爬工具、野雪背包、登山杖)。
準備這麼齊全,很難不讓人懷疑夏宴一開始的動機,不會老早就打算出來野一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