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基百科的搜索頁面顯示,列維納斯,法國二十世紀最深刻和最具影響力的哲學家之一,貫穿他一生的研究命題就是“他者的絕對性和無限性”。
高穎皺眉沉思,列維納斯并不算一個特别為人熟知的哲學家,除非專門做倫理學範疇的研究,否則就算是接受過哲學通識教育的學生可能也不會對這個名字有特别的印象。
為什麼又是他者?這難道隻是一個巧合嗎?恰巧鄧銘對這位倫理學大師特别感興趣,于是将他的名字作為自己在論壇上昵稱?高穎打開知網輸入了鄧銘的名字。浏覽完鄧銘的研究,高穎幾乎可以确定鄧銘不像是會對倫理學感興趣的人。
知網顯示鄧銘大學以來一共發表過7篇文章,即便導師成教授先前有過關于社會倫理與社會責任的心理機制方面的研究,但鄧銘自己的研究卻完全沒有涉獵過關于倫理學相關的方面,更多是聚焦于消費心理的領域。高穎想了想,從随身的文件袋裡拿出警方查案時對鄧銘個人通訊設備所做的調查。
鄧銘公開的朋友圈最多的是轉載學校的重要通知,偶爾會發一些自己外出參加學術會議的照片,很少有大段大段的文字,實在不像是一個會對“他者”這種後現代主義哲學概念感興趣的樣子。
高穎正想着,楊教授側頭看了她一眼,提醒她:“這幾天高強度工作也挺辛苦的,休息一會吧,在車上長時間看資料對眼睛也不好。”
“教授,我還是感覺鄧銘在匿名論壇上的昵稱不太符合我們對于他的側寫。”
“咱們的側寫不一定百分之百正确,總有缺漏錯誤的地方,行為科學之所以是科學,就一定有證僞的空間。更别說這門學問的發展還并不成熟,因此甚至不能作為法庭證據使用。也許這個名字對鄧銘有什麼特别的意義,但現在人已經走了,我們也無從知曉了。”楊教授溫和地糾正高穎。
“可是,教授,這個列維納斯的哲學主張都在圍繞着‘他者’展開,在鄧銘死後和孫曉歌聊天的人,會不會就是這個陰魂不散的他者呢?”從案子開始,這個“他者”就像一隻幽靈籠罩在所有與此案有涉的人員頭頂。他教唆鄧銘用有毒的野生菌投毒殺死成教授,又遙控指揮趙芳用輿論擴大事态,他就像自己的代号那樣,像一個與事無涉又無處不在的他者,那麼在孫曉歌曝光成教授醜聞的背後,會不會也有“他者”的影子。
“從動機來說不是不可能,但我們目前缺乏證據,回去之後我會把這個信息反饋給鄭隊他們,算是給他們提供一個偵查思路吧。”楊教授點點頭,車往前走路上行駛的車輛多了起來,楊教授隻來得及叮囑高穎休息一會,就專心盯着前面的路況去了。
過了一會兒,楊教授看着車流少了一些想起出發來L市前高穎說想回家的事,問道:“我記得我們出發前你說你打算趁暑假回去一趟,這次帶你出來晚了四天,剩下的時間有什麼打算?”
高穎都要感動了,一路上她不是沒糾結過要不要再和楊教授提一次自己之前提過的假期的事,但一來這個假期滿打滿算也就十天,如果再回家來去各折騰去兩天,其實她也就在家裡呆一個星期不到。但又有哪個學生不想放假呢?
高穎斟酌了一下還是決定和楊教授說實話,“教授,我現在回家太折騰了,目前準備和朋友去周邊玩幾天。”高穎最好的朋友是她本科同學,倆人研究生不在一個學校,好久之前就約好了暑假要見一面,如今既然回家太折騰,幹脆和朋友約着去臨近的地方玩幾天,也算是過了一個暑假了。
“去吧,注意安全,這兩周如果沒有突發情況給你自由安排,我不安排組會,學術也不急在這三五天。”
高穎心裡瞬間刷過一排排“啊啊啊啊啊啊啊”的彈幕,在腦海中尖叫着“導師我愛您!”但面上肯定不敢,隻是淡定地對楊教授道謝:“謝謝老師。”
楊教授點點頭,但又想起這一趟出去對自己這個關門弟子産生的全新認知,又不放心地叮囑了一句:“玩就好好玩吧,但預防針還是要和你打,下學期也不會輕松的,你下學期課少,我可能會多帶着你跑一些現場,親自見過總要比課本上學到的深刻,如果遇到典型案例正好可以發論文。”頓了一下,楊教授帶着循循善誘的語氣說:“我知道你的志向不在學術,但這個時代手裡有篇論文多少是你的底氣,趁還在學校時間還算比較多,未來工作了再難有這麼完整的時間讓你雕琢論文了。”
楊教授的情高穎是領的,她再想往一線去也知道競争激烈,論文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我明白的教授,我不怕吃苦,下學期一定加倍努力,不會讓您失望的。”
“行了,我知道你是個舍得吃苦的孩子,當然适當的放松也是很重要的,休息吧,到學校我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