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高同學,這些資料都是上交有關部門審查的。”張燕開口解釋了高穎的疑問。
“張老師,您的意思是,劉教授當年還有未經審查的其他記錄?這份資料在哪呢?”
“是,我在檔案室看過當年她發表的其他論文,1997年到2002年這五年的時間裡,她還發表過大量有關雙生子的論文,這些論文數據的來源都是‘79所’,但這些資料裡完全沒有關于那些雙生子的記錄。”
“張老師,您……曾經就看過這些資料?”什麼樣的情況下一個女兒會去懷疑自己的母親到親自去調查她的地步。
“我不是調查她,”張燕分辨道:“那時候圓圓剛剛被确診,我實在太痛苦了,作為搞心理學的,我當然知道自閉症的成因很複雜,但遺傳因素一定是其中不可忽視的一個,她這麼多年一直從事兒童心理學的研究,我猜她一定早就察覺到了孩子的異常,而以她的性格,怎麼可能不去确定是否源于遺傳因素呢?”
“您是在找基因測序的結果?” 高穎的認知再次被這對母女刷新——一個在孩子童年時缺位卻又在孩子成年後拼命彌補的母親,一個渴望母愛又痛恨着母親的女兒。
“是。”張燕知道自己當時的精神狀态已經沒辦法用理性的思維去解釋了。找到了又怎麼樣呢?證明圓圓的病是因為自己攜帶着從母親那裡繼承過來的緻病基因,還是證明他的病來自父親,與自己的整個家族無關。這一切都沒有辦法改變自己的兒子患上了自閉症的事實。
“後來基因測序的結果沒找到,卻意外發現她留下的資料和當年發表的文章對不上号。”
“如果真的還有一份真實的數據存在也大概率被銷毀了。”高穎有些喪氣,功敗垂成的滋味着實不好,更何況受害人還躺在解剖床上等着他們查明真相。
高穎再次拿起項目資料,想字裡行間摳出些微末的線索,看着看着居然在成員彙總的名單裡看見了一個熟悉的名字。
“楊教授,紀清!您看,紀清曾經在‘79所’呆過。”
“應該不會錯,出生年月都對得上,我記得她曾經和我說過自己是孤兒,教授,我們回去問問她吧。”
楊教授上午剛到市局就和高穎一起出來跟張燕的線索了,并不十分清楚紀清是誰,但看高穎的意思是八九不離十了。
“小張,我們先走了,那個……關于你母親……”楊教授似乎還想說些什麼,楊教授的女兒在國外讀書,年齡也不比張燕小幾歲,看着張燕,他還是抛開受害人家屬的視角動了點恻隐之心。但面對這對關系複雜的母女,又實在不知如何說起。
“楊教授,我當年不是沒希望過她能我給我解釋,可是她連回答都沒有,我難道還要把希望寄托在一個已經離開的人身上嗎?”
“小張,你原不原諒她都已經走了,可你的人生還很長。”
“可是楊教授,我發現就算是現在,我還是渴望從往事之中找到些被愛過證據。”張燕的眼眶有些發紅。
“小張,作為心理學人,艾利斯的‘ABC理論’你不陌生吧?”張燕聽着楊教授的話,仿佛又回到了還是學生的年紀,現在想想,那時候多幸福,有了事還能去找“大人”。
“有時候或許我們要承認,認知才是決定我們生活質量的關鍵性因素,事情的真相是什麼取決于我們怎麼看它。也許當年你的母親也曾拼命從冗雜的工作中趕回來,在會議的間隙特地回家見你一面呢?事到如今這件事情已經無從考證了,隻取決于你想要相信怎樣的真相。”
“謝謝您楊教授,我會好好考慮的。”張燕歎了口氣,目光越過窗台,落在門外的小廣場正在玩球的兒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