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你要丢下我嗎?」
沒錯,你被丢下了。
佐野萬次郎在睡夢中砸吧砸吧嘴,迷迷糊糊地翻了個身。
因為姐姐喜歡的是我。
“Mikey——快起來吃早飯——”
佐野艾瑪的喊聲把夢撕破了一個口子。
佐野萬次郎卷過被子,在床鋪上蠕動了一下,弓起腰把腦袋埋進枕頭底下。
過了一會,響起腳步聲。房門被刷的一下推開,一陣破空聲襲來。睡夢中的佐野萬次郎條件反射就地一滾躲開。來人冷笑一聲,第二擊緊接着到來。
“……不要一早擾人清夢啊!”
佐野萬次郎憤怒地甩開被子,彈起身飛出一腳,同樣被躲開了。他們彼此都無比熟悉對方的招式,互毆起來受傷的隻有地闆和房間的陳列。
偷襲者——佐野伊佐那嘲笑他:“正式開學第一天就睡過頭的人也好意思抱怨,昨天是誰說今天絕不遲到?”
佐野萬次郎皺眉:“什麼開……啊。”
他的動作頓住,猝不及防被伊佐那一腳掀翻。
沒空繼續與伊佐那置氣,佐野萬次郎手忙腳亂抓起一旁的鬧鐘看了眼時間,喊了聲“糟糕”,提起衣服就沖出門去。忙亂的腳步在洗漱間停了一會,又哒哒哒哒跑進餐廳,一屁股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爺爺早,啊艾瑪,頭發拜托你了!”
佐野艾瑪咽下嘴裡的飯,說:“Mikey,你也該學會自己綁頭發了,不會想和姐姐在一起後每天讓她幫你弄吧?”
佐野萬次郎扭頭問爺爺:“不行嗎?”
讀報的佐野萬作咳嗽兩聲。
身後慢悠悠插着口袋跟上來的伊佐那把什麼往萬次郎腦門上一砸,他擡手接住,是梳子。
艾瑪跟着咽下最後一口飯站起來。
伊佐那說:“我要送艾瑪去學校,她沒空幫你,自己想辦法。”
萬次郎看向艾瑪,艾瑪愛莫能助地沖他一點頭,合掌道歉:
“抱歉Mikey,今天真的不行!”
她挽起伊佐那的胳膊,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伊佐那默不作聲地回頭,沖萬次郎挑眉一笑。
混蛋伊佐那,幼稚鬼——
更加幼稚的佐野萬次郎氣哼哼地三兩口扒完早飯,轉而向爺爺求助。爺爺卻将臉更深地埋進報紙裡,一絲眼神都不肯給他。再次瞥了眼時間,他随意把睡得炸開的頭發梳順,皮筋往口袋一塞,翻身躍上摩托揚長而去。
***
本想在第一天給姐姐留個好印象,但到達校門口時已經遲到了,佐野萬次郎破罐子破摔,放慢了腳步,溜溜達達找到開學典禮的場所,探頭往裡看去。
非常普通的場景,台上的學生代表正在緻辭。他的視線轉了一圈,鎖定了熟悉的面孔,眨眨眼揚起笑容走進去。
“老師!早上好~”
附近的學生們全都被他吸引了注意,有一兩個前不良已經認出了這張臉,開始紛紛交頭接耳。人群騷動起來。
“誰在說話?”班主任皺起眉頭,“佐野君,既然已經遲到了,請保持安靜到位置上去!”
佐野萬次郎全當沒聽見。
另一邊那位年輕的教師小聲說:“早安,快去站好,别使壞。”
他這才眨眨眼,找了個空位插進去。
開學典禮結束後,各自回到班級。班主任組織自我介紹,讓同班同學互相認識。每年換班都有類似的環節,萬次郎沒興趣和不相幹的人打好關系,于是态度也相當随意,自我介紹已經簡潔到隻剩一句“佐野萬次郎”。
校服穿得很妥帖,但經驗豐富的班主任還是一眼就能看出這是個刺頭,暗道這個班難帶的學生真不少,盯着佐野萬次郎的視線都銳利了許多。
在座位上發呆的佐野萬次郎擡頭看了一眼,若無其事地趴下閉上眼睛。
開頭失利,他也沒了繼續裝一日限定乖寶寶的心情。更何況憑“姐姐”對他的了解,他犯不着勉強自己。
好困,“那個Mikey”像怨靈一樣糾纏了一整晚,早上又被伊佐那吵醒,完全沒能睡夠。上午沒有姐姐的課,稍微睡會也沒事吧?
他的意識漸漸飄遠了。
“……佐野君!”
什麼,吃飯了嗎?
佐野萬次郎擦了擦不存在的口水,迷蒙地睜開眼。
是班主任。多管閑事的老爺爺,前兩節課的任課教師相當堅定地無視了他。因為隻是在睡覺沒有影響他人,多數不想惹上麻煩的老師都會放任不管。
“請去走廊上清醒一下大腦!”
老師的态度很差勁,但自認成熟穩重的佐野萬次郎隻是打了個哈欠,插着兜就往外走。
班主任氣得一拍課本,怒火牽連全班:“看什麼看,你們也想出去嗎!”
有兩個不良裝扮的男生對視一眼,跟着站起來走了出去。
先不管暴怒的班主任,被罰站的三位都來到了走廊上。
“總長好!”不良A說。
“總長辛苦了!”不良B說。
是東卍的成員,貌似是三番隊的,佐野萬次郎有些印象。
“喔,我們一個班啊。”
“是的!沒想到能和總長在一個學校一個班級,實在是榮幸之至!”
萬次郎又打了個哈欠。
“你們出來做什麼,也上課睡覺了?”
“一直沒能和總長說上話,我們覺得這是一個好機會……”
萬次郎的眼神犀利了起來:“上課比這種事重要多了吧?”
但是您上課也在睡覺啊……
兩個東卍成員沒敢說出口。
“回去。”
總長的命令必須遵守,看他們聽話地回了教室,裡面響起了班主任憤怒的批判。佐野萬次郎隻擔心了一秒鐘老爺爺的聲帶和心髒,立刻擡腳,右拐沿着走廊散步。
這裡沒有,也不在這個班,啊,找到了。
他四處看了看,找到一張空座椅,從班級後面提溜進去。
“……”
講堂上正在講解文章的年輕教師在看見他的瞬間,視線與聲音都凝滞了片刻。
教室裡因為他的動靜産生了些許雜音。
佐野萬次郎坐好,乖巧地說:“老師,請繼續。”
“……”
事實證明,即使在她的課上,佐野萬次郎照樣能睡着——不如說她的聲音比一切搖籃曲都催眠。
萬次郎支着腦袋,困意像泡泡一樣冒上來,咕嘟咕嘟,咕嘟咕嘟……
下課鈴響了。
稀稀拉拉擱筆的聲音,四面八方響起讨論。哒、哒、哒,腳步靠近,面前是一片陰影。她合上課本,微笑着俯下身:
“睡得還好嗎,佐野君?”
***
我一直都知道,佐野萬次郎和常規意義的好孩子不沾邊,因此我總把“知道你們是好孩子”挂在嘴上,更像是一種約束。
圭介看不出來,春千夜倒是熱衷于被管教,萬次郎則是——
“狡猾。”
那是國三突擊補習時發生的事。場地圭介和羽宮一虎都還沒到,三途春千夜到廚房泡茶,佐野萬次郎則呈大字形躺在我身邊的地毯上,突然吐出一個詞,引得我低頭看他。
他也正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