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鄒楫向主位上那個中年男人微微颔首,沒有入座,隻是站在廳内,八風不動。
程鴻青沒有應聲,隻是頗有威嚴地擡手,讓鄒楫坐下。
鄒楫坐在離他最遠的位置,有人遞來碗筷,鄒楫沒有接。
程鴻青沒管他吃不吃,搖晃着手中的酒杯,漫不經心道:“今天給你安排的林家少爺,你覺得怎麼樣?”
鄒楫不語。
從他繼承父親的公司以後,程鴻青就一直在催他結婚,想盡辦法給他塞人、安排相親。
鄒楫一個都沒興趣。
“怎麼不說話?”程鴻青早就看出他的不耐,冷厲的目光掃向鄒楫,咧嘴笑道,“是不滿意,還是沒見?”
他看着鄒楫不為所動的樣子,眉目陰冷,逼問道:“還是說,你早就有主了?”
鄒楫側過頭,程鴻青人脈多廣,先前那個王總一定也是程鴻青的人。
“終于舍得看我一眼了?”程鴻青的笑聲回蕩在餐廳裡,座上的其他人都埋着頭,不敢打量這場鬧劇,“是誰家的Omega能讓你這麼護着?”
鄒楫眼神鎮定,沒有波瀾地看向那個人,不卑不亢:“舅舅,您給我安排相親,我現在結婚了,您盡可以放心。”
“放心,”程鴻青玩味地重複這兩個字,一脫手,酒杯砸在地上,碎裂開來,酒紅的液體沿着地面緩緩流動,“鄒楫,我讓你聯姻,不是在大街上随便找個Omega就可以。你要知道,你身上背着的不隻是你爸爸的簡居智控,還有我們程家的股份。”
道德綁架。
鄒楫早就能把他的話倒背如流,藏在桌下的手握起拳,指甲掐進掌心:“我不是随便找的。”
“我不管你是不是随便找的,沒有背景的Omega就是不行,”程鴻青用餐巾慢條斯理擦着手上的紅酒,像是連環殺手在處理血迹,“離婚。”
“不離。”鄒楫站起來,向他表明态度,随後不太真心地鞠了一躬,轉身離席,往樓上走去,“我自己的婚姻,舅舅還是别插手了。”
樓上的房間大門緊閉,鄒楫敲響了房門,得到裡面的人應允後,才轉動門把走進房間。
房裡的老人身子骨并不差,此刻執着毛筆,在白色的宣紙上靜靜寫字。隻是眉宇間憂心忡忡。
“外公。”鄒楫走到桌案邊,握住老人的手。
程立新把筆擱在筆山上,伸手撫摸鄒楫的鬓角,幹枯的手上長滿老繭,磨着鄒楫的皮膚,卻并不難受。鄒楫俯下身,讓程立新的動作更順利些。
“小楫,你回來了。”程立新道,“聽那個不肖子說,你結婚了?”
鄒楫的父母離開後,程鴻青再也藏不住他的野心,把程立新的權利架空,很快就把程氏收入囊中。
确實擔得上不肖子這個稱呼。
程家上下都把鄒楫當成外人,隻有外公,因為疼愛女兒,所以愛屋及烏,連帶鄒楫一起護着。
可惜現在的程家,早就不把他當成家主。
說不清是心疼老人還是為有人關心自己而感動,鄒楫鼻子發酸。他緩緩點頭,向老人湊近,含淚笑道:“對,外公,我結婚了,他很活潑,您要是見過,也一定會喜歡他的。”
程立新笑着撫掉鄒楫的淚:“小楫不哭,你喜歡就好,别聽那個不肖子的,外公給你撐腰。他就算再不要臉,表面功夫總還是要做的。”
“下次回來,把他也帶上,讓我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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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外公聊完下樓的時候,程鴻青已經不在了。
鄒楫踏着中空的樓梯下樓,沉悶的聲響在大廳裡回蕩。他略過周圍人向他投來的神色各異的目光,徑直走進車庫,把他的車開到老宅外。
大道上車流往來,鄒楫停在路邊,把車窗全部打開。
冷風被川流的車子吹進來,鄒楫把手臂搭在窗上,貼在座椅靠背上,閉眼想把方才的不愉快全部驅逐。
他撥通了易修至的電話。
易修至接得很快,淡奶油一樣的聲音響在耳畔,甜而不膩,把鄒楫煩躁的心情撫平些許:“喂?”
“寶寶,你在哪?”鄒楫關上車窗,把車開到紅綠燈前。
“你家醫院附近,”易修至那邊像是有人,他問了一下,“哪個餐廳來着?我發定位給你吧。”
綠燈亮起,鄒楫把手機放到前面:“好。”
按照易修至發來的導航,鄒楫找到那間餐廳。易修至的座位并不隐蔽,他透過餐廳外的綠植,從鑲着綠色窗框玻璃望進去,就看見易修至跟一個男人——看起來像個Beta——坐在一起,舉止親密。
剛好起來的心情似乎又蒙上一層陰翳,鄒楫繞到正門,推門進去。
Alpha高大的身軀帶着與餐廳格格不入的清貴氣質,瞬間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随後他們紛紛把目光投向鄒楫的臉上。暧昧的燈光随着鄒楫的步調,在他的臉上流動,像蒙着的面紗若隐若現。
鄒楫走到易修至身旁,沉着臉看向旁邊的Beta,最後俯下身,輕輕掐住易修至的後頸:“寶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