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般若擡眼瞧他,淚眼朦胧之中一片模糊。
兩個人對視良久,秦般若打落他的手指,盯着他硬聲道:“本宮不需要你可憐。”
張貫之手抖了一瞬,那雙森寒剮人的眼睛似乎重新現出往日的溫柔來:“嗯,我知道。”
深秋露重,夜色催更。寒風順着窗棂縫隙鑽進屋内,吹得燭火飄搖不定,探出忽長忽短的明光來。
有一瞬間,秦般若想問他是後悔今日定下親事,還是後悔當年?可是那幾個字眼在唇齒之間反複轉了個來回,卻百般不是滋味,不管是什麼,都早已成了定局。再奢談前塵,又有什麼意義?往日與他種種作态不過是為了借勢、用勢,可如今......她已近末路,又何必再将這個男人牽扯進去。
秦般若抿緊了雙唇,扯過被子重新躺了回去,不再理會旁邊的男人。
她的良心本就不多,今夜就當她突然發現了吧。
張貫之歎了口氣,慢慢坐在榻前,啞聲道:“這幾日戒嚴搜捕,查得比較嚴。等過了這段時間,我先着人送你到北疆。無論朝中如何風雲變幻,邊關有我姐夫在,總還算安全。到了那裡......你等我三個月的時間,好嗎?”
秦般若閉着眼沒有回答。
張貫之低頭瞧着她,面上寒冰早已随着春風化為陽春水,喑啞低柔:“那三小姐,我也不會娶的。等我回京之後,會向母親和江甯侯府自請陳罪。”
秦般若睫毛顫了一下,可是仍舊沒有睜眼。
張貫之也不再說話了,低頭細細地瞧着她,一直到女人呼吸均勻之後,才慢慢起身退了出去。
之後的數日,兩個人相處得很是平和。
秦般若沒有特意問過張貫之朝中情形如何,張貫之卻偶爾跟她說一些最新的動向。比如那位離開的小王爺,始終沒有再出現。不知是離開了京城,還是路上被殺害了,亦或者......藏在哪裡待時而動。
這份平和持續到了章平帝萬壽節前一日,皇帝領文武百官到大慈恩寺建道場。
一延聖壽,二為祈福超度。
當天正午,太子于結彩香案之間奉上一杯祝壽酒。章平帝飲下的瞬間就一口鮮血噴出,連話都來不及說,就昏死過去,人事不知。
整個大慈恩寺,徹底亂了。
秦般若聽到消息的時候,已經被張貫之的人護着北上了。若是那個時候她沒有被小九追回來,怕是如今早已經隐于草莽之間了吧。
“聽說你這兩日病了,如今可好些了?”秦般若跪坐在釋迦摩尼之下,半阖着雙眼,神色幽然。
“勞太後惦記,已經好多了。”湛讓垂首一側,面容澹靜。
秦般若應了聲,按下手中珠串,擡起手來示意他将她扶起來:“是染了風寒?還是故意躲着哀家?你那師叔講經實在贅述繁瑣,聽得讓人生厭。”
“小僧不敢。”湛讓低着頭将人扶起來,随着女人腳步到了佛堂内休息的禅堂。
一榻一案一蒲團,窗明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