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半雪站在一旁,看黎暮三人上了馬車,不禁道:“誰讓她那麼急功近利?一點都不踏實,偏要趕這秘境試煉,半年升上來的修為,估計用的什麼歪門邪道,活該害了自己!”
黎泓钰偏頭看她一眼,“人死如燈滅,一切就随風去吧。”
黎半雪不願收聲,“難道我說的不對嗎?她若是個安份的,就不會對你起不該有的心思,老老實實過日子,也不會死在秘境裡。”
黎泓钰沒再接話。
畢竟,曾是他主動引誘花錦墨。
那樣從小受盡冷眼的卑微之人,太好懂了,他甚至沒花太多心思。
而花錦墨幡然醒悟之後,變得讓人難以捉摸,反倒是他三番兩次被牽動情緒。
本打算試煉結束之後,利用修為提升過快一事,借家主之手将花錦墨徹底剖開,以解他心頭雜念,沒想到花錦墨就這麼悄無聲息死在了秘境試煉。
此前有關花錦墨的一切,如今都變得不真實起來。
黎泓钰擡眼,看向秘境通道處。
秘境通道已經徹底關閉,漩渦仿佛從未存在過,入眼隻餘一片茫茫黃沙。
他收回目光,擡腿跨上馬車,“走吧,回家。”
……
花家車駕上,兩位長老與家主共乘,一旁坐着花萬瓊。
花氏家主花夜白面沉如水,“萬瓊,你最好給出一個合适的理由。”
花萬瓊乃整個花家傾力培養的繼承人,因為一次試煉斷了一臂,無論如何都損失慘重。
花萬瓊低垂眼睫,“回父親,是二妹。”
“花錦墨?”花夜白劍眉皺起,“她自如何?”
花夜白并非沒有看到花錦墨參與試煉,但隻是稍作驚訝,畢竟花錦墨是他的親生女兒,從小在他眼皮底下長大,資質平庸唯唯諾諾,無論花錦墨使用什麼手段達到煉氣五層,他都不認為有任何值得注意的地方。
花萬瓊道:“我這一臂,是二妹所傷。”
“怎麼可能?!”
不僅花夜白,旁的兩位長老也睜眼看來。
花萬瓊身穿頂級法袍,千重鞭也是上品法器,符箓丹藥天雷子應有盡有,而且修為足足比花錦墨高出四層,花錦墨如何能傷到花萬瓊一根毫毛?
“父親與各位長老或許不知,如今二妹機緣逆天,不僅修為突飛猛進,還獲得一些詭異的功法,整個黎家護衛隊都在修習她所傳授的身法,上次我在雲台交易會購入的符箓,她也有,因為替嫁一事,二妹對母族心存怨恨,尤其恨我。”
花萬瓊終于掀起眼簾,言辭堅定,“如果給她時間,讓她成長起來,黎家的實力将會遠超我族,另外,有弟子曾看到她與韓家少主相擁,黎、韓兩家扯上關系,必然對花家不利,我不能容許這種事情發生,斷一臂換花家周全,值得。”
花夜白皺着的眉舒展些許,“所以,花錦墨與韓昭野都是死在你手裡?若是如此,倒也不算太虧。”
花萬瓊眼皮又垂了下去,“可惜沒能将黎家的黎泓钰斬下。”
旁邊一位長老開口道:“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如此一看,此次試煉唯獨我花家損失不大,至于斷了的手臂,剛好有弟子在秘境中取得混沌青蓮,我與其他四位長老會合力為你重塑。”
混沌青蓮擁有無窮造化之力,血祭之法将青蓮熔成靈液,取一條鮮活的手臂,以靈液将二者鍊接,徹底煉化融合之後,與從前無甚區别。
此術唯一的副作用是血祭反噬,但有花家五位長老合力為花萬瓊護法分擔,完全無需畏懼反噬之力。
……
回程路上,馬車疾馳而行。
黎暮靠着車壁,包袱放在膝上,始終一言未發。
他感覺自己懸浮在一片虛無之中,看不見,聽不見,也無法開口。
五感似乎都封閉了。
車廂内靜谧非常,沒人去打擾黎暮。
直到回程第三日,黎暮依然直愣愣的,水米未進,林二妮不得不喚他進食。
李修齊與林二妮是修士,三五天不吃東西不會危及性命,但黎暮一介凡人,若無食物攝入,撐不了幾日。
“姐夫,再難過也要吃點東西。”
這幾日黎暮的狀态極為不好,林二妮還準備再勸,卻見黎暮緩緩點頭,“好。”
随即他打開膝上的包袱,取出原本為花錦墨準備的點心,就着水一口一口往下咽。
黎暮動作輕雅,條理清晰,看上去沒有任何異常,仿佛沉寂了三天的人并不是他。
林二妮卻是知道不一樣了,此刻的黎暮不像人,更像一具空洞的提線木偶。
李修齊對黎暮不太熟悉,他伸手拍拍黎暮肩膀,“這就對了,振作起來,沒有什麼過不去的坎。”
黎暮又點頭,“多謝李兄弟。”
林二妮欲言又止,最後什麼也沒說。
她不知道還能說什麼,她自己同樣走不出去。
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天煞孤星,不然為什麼水患沖走了家裡所有人,獨留她存活于世?
幾經輾轉,終于又有了寄托,不過短短半年,先是身中禁術害得花錦墨差點重傷不治,而今花錦墨直接身死道消。
自此一路無話。
終于抵達,李修齊與林二妮送着黎暮回到銀霜園。
銀霜園還是老樣子,門前荒草叢生,木門斑駁吱呀作響,院子裡的空地被黎暮種上了菜,如今綠意盎然長勢正好。
李修齊看着眼前的景象,隻覺得眼眶發酸,“大少夫人,生前竟過得如此凄慘,破門寒窯孤苦伶仃……”
黎暮轉身面向二人,“多謝兩位送我,請回吧。”
李修齊道:“改天我給你送幾個仆人過來,你瞎眉瞎眼的一個人太可憐了。”
“不必,多謝李兄好意,我習慣一個人,你們回吧。”
黎暮表現得太過正常,林二妮反而不太放心,“姐夫,你會好好的吧?”
“自然會的,不必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