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阿時最近好像長高了。”
日落的紅霞鋪滿後山前往悠然峰的石階,石階兩旁是郁郁蔥蔥但打理得十分規整的青竹,石階之上兩個人影一前一後緩步前行。
回到星朗閣,少年高冷淡漠的形象一掃而空,他猛地從院子沖進裡屋,手下動作飛快地打開屋子裡唯一個衣櫃。
不大的櫃子裡一半疊挂着白色的衣衫,另一半則放着各式各樣的玩意兒,就連小孩兒喜歡的風幡、滾燈、七巧闆也整齊地放在櫃子裡。
秋時小心翼翼地雙手捧出最裡面的一個布娃娃,随後抱着娃娃撲到床上。
他的臉整個埋進孩童大小的娃娃裡,露出來的一點兒側臉染上紅暈。
如果秋宴在場,就會發現那個娃娃是她許多年前親手做的。
少年的臉頰在娃娃上輕蹭,鼻尖充斥着清香的皂角味,娃娃雖然舊了些,上面還有兩塊白色的補丁,但洗得很幹淨。
這是師姐親手做的,剛到蒼吾宗的時候他總是夢見自己又回到了那個陰暗寒冷的地牢,夢見那些猙獰流血的面孔。
他在夢裡發抖,下意識緊緊抱住身邊能抱緊的一切東西。
最開始,他抱到的是溫暖的身軀,他知道那是師姐。
後來師姐為他安置了星朗閣,他以為師姐厭惡他,就跟那些人一樣。
可是師姐第二天就送來一個大大的但醜醜的娃娃,這是師姐為他做的,專門給他做的……
師姐,師姐。
院中傳來輕響,秋時收好娃娃,走到外屋便看見一個人影毫不客氣地坐在椅子上,正自顧自地倒茶喝。
來人一襲粉色衣裙,一隻手慢悠悠地舉起茶杯,一隻手揉着細腰。
沒等茶杯遞到唇邊,空中一道銀光閃過,茶杯突然碎裂崩開,淅淅瀝瀝的茶水灑落在地。
于此同時女子“啧”地一踹木桌,借着勁身下的椅子連帶着人猛地後退,避開了四撒的茶水。
順着銀光看去,身後的柱子上插着一根銀針,正閃着寒光。
“滾出去,誰讓你進來的。”
少年嗓音低沉,面如寒冰,他修長冷白的手一抓,銀針又“咻”地回到他指尖。
“這麼不歡迎我?别忘了我們可是合作關系。”
來人滿不在乎地笑,起身從椅子上站起來,倒是乖乖出了外屋走到院子裡。
她可不想惹這個瘋子。
“那又如何,如果你不能做到你保證的,我一定會殺了你。”
秋時跟着出了屋子走到院中,隔着一段距離冷冷看着女子。
“哎呀,正想說這個呢。現在計劃有變,确實不能像最開始說的那樣了。”
話音剛落,少年右手微動,轉眼間三根銀針出現在手裡,夾在修長的指尖閃着寒冷的幽光。
“诶,别着急動手!聽人把話說完好嗎?”
“别廢話!若你沒用,我還留着你做什麼。”秋時右手擡至半空,看向女子的眼神滿是憎惡。
“等等,我可以給你一樣東西,效果是一樣的。”
“我警告你,最好别耍花招,我已經忍不住想要殺你了,蘇溪。”
蘇溪觀察着少年的表情,聞言不怒反笑,那抹笑既甜美又邪惡,她紅唇輕啟輕聲道:“保證你滿意。”
秋宴趕到岚夕閣的時候,正巧撞見蘇溪關了院門鬼鬼祟祟地外出。
連續蹲守幾日,終于等到蘇溪行動,秋宴屏氣凝神隔着一段距離暗中跟在人影身後,卻見蘇溪勁直往山下而去。
現下日暮時分,借着樹影的遮掩,少女矯捷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山門處。
在距離蒼吾山十幾公裡的地方有一座黔水鎮,這是周圍最繁華的小鎮。
此時鎮上張燈結彩、敲鑼打鼓熱鬧得很,夜幕的到來并沒有讓這裡陷入沉靜,反而整座鎮子在夜色下更加鮮活。
四處都是吆喝叫賣聲,寬敞的街邊兩排商鋪皆大門敞開,外面還擠了滿滿的流動攤販。
秋宴看見前方的身影快速紮入人堆,再出現時俨然換了一副裝扮。
離山時一身黑色的夜行衣此時又換做了最為常見的青衣布衫,慣常梳得精緻的垂鬓分肖鬓現下隻編了簡單的一條辮子。
蘇溪在人群中竄來竄去,一會兒停在街邊的貨郎面前,一會兒又進了布坊,過一會兒又擠在首飾鋪子左挑右選。
乍一看跟尋常逛街沒什麼不同,甚至她還真在每個鋪子上買了東西。
秋宴借着人群遮掩緊緊追随少女的身影,她一直好奇蘇溪在宗内這些年怎麼跟魔族通訊,也許今夜就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