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做不到完全無視他。
心底憎恨同殘存其中隐隐作痛的不忍攪得她難耐至極,謝知儀惱極他做出這副對她情根深種的模樣,好似原先争執隔閡以及數不清将她逼得快要發瘋的時刻不存在一般。
聞清許本就不是什麼正人君子,這來得莫名其妙的情意不知能束縛他多久。
憑什麼他想深情了她便要接着,他不想深情了便要将她當狗訓。
他憑什麼?
這般想着,讓謝知儀再多看他一眼都想作嘔。
她恨不得敲碎了聞清許的脊骨讓他隻能匍匐在她腳底苟延殘喘。
到那時他還做不做得出這副對她一往情深的模樣?
仿佛已然瞧見他那張清俊可惡的臉被她踩在腳下,隻可惜謝知儀不曾親眼見過,也想象不出聞清許被逼得發瘋時究竟是何模樣。
實在叫人好奇得緊。
他喜歡将人逼到絕路,自己也該嘗嘗這滋味才是。
細齒銀篦插入發間輕輕梳理着,不遠處熏籠散發的熱量烘幹謝知儀發間最後水分。
柔滑的長發自青年指間滑過又落下,他卻沒有任何立場将它緊緊抓握在手心。
“好了。”聞清許喉間發緊,聲音苦澀。
這便又到了就寝的時辰了,他們雖說夜夜睡在一處,聞清許卻連同她說上幾句話的時機都沒有。
謝知儀不看他,亦不願接他的話茬。
今日已是四月初二,再有不到五個月,謝知儀便要臨盆生産,到時他就連靠近她的機會都沒有。
聞清許想要什麼,從來都是強取,要麼使些手段,要麼直接奪來,隻要東西能落到他手中便沒什麼做不得的。
可謝知儀不同。
她像隻牛犢,隻知橫沖直撞地掙脫束縛,哪怕這會傷了她自己。
靜靜躺在床榻裡側,青年如今已然适應與她同床共枕時不往外側去的生活習慣。
聞清許将唇抿了又抿,終是出了聲,“你近日可有不适?”
低沉悅耳的青年音,細聽還能聽出幾分緊張情緒。
謝知儀沒閑心欣賞他的聲音,隻簡明扼要地回了一個字,“無。”
擱在身側的手緊了緊,殘存的自尊作祟着讓他沒法毫無下限地貼她冷臉,平日裡活絡好用的頭腦到此刻發揮不出一點作用,聞清許絞盡腦汁找了個話題。
“這孩子倒還算懂事,不知是男是女。”
他這話回得突兀,謝知儀聽了沒忍住冷笑一聲,“既是你聞家子嗣,是男是女與我有何幹系。”
被她一句話堵得啞口無言,聞清許抿唇,又找補,“就算我們要和離,這孩子的母親也隻會是你。”
“母親?你将我蒙在鼓裡三四個月時可曾想過我是它母親?可笑至極,這個東西,我不會認,你想養便養,不想養,掐死便是。”謝知儀聲音冷到極緻。
心口酸澀鈍痛一陣一陣,聞清許呼吸都不能自主,他本就不擅長伏低做小,此時更是沒法招架這般銳利的謝知儀。
平複半晌,青年哀求道:“你恨我便是,可這孩子何其無辜?”
這一句更是聽得謝知儀火冒三丈。
她又何其無辜!
他怎敢這樣給她扣帽子!
“蹭”一下坐起,謝知儀深吸口氣才克制住氣得發顫的唇,她死死咬着後槽牙,“你們也配!”
哪怕漆黑也能瞧見披散着長發的謝知儀眸中淚光,聞清許将手一撐也坐起來,他不敢靠近,想扶住她單薄肩膀的手滞在空中,隻能低低道歉,“我并非逼你,對不起,對不起知儀。”
“你裝什麼可憐!”
謝知儀顧不上嫌惡,擡手便朝那黑影錘去,正正錘上個柔中帶硬的寬闊位置,大概是他胸口,她恨不得用二十分力,頓時便将聞清許錘得一聲悶哼。
實打實的鈍痛蔓延開,聞清許卻覺着自己好受不少,他又将自己往前送,“再來。”
青年聲音低緩,不論是裝的還是如何,在這樣伸手不見五指的靜谧夜晚卻陰差陽錯地勾出謝知儀心中憋悶了多日的憤懑情緒。
她雙手握成拳去打他,咬着牙使勁,而面前人再沒出聲,隻有拳頭錘肉的悶響。
每一下都卯足了力氣,不知錘了多少下,視線受阻的謝知儀卻募然錘了空,身子因着慣性往前傾,竟是直直将自己送進他懷中。
蹙眉正承受她怒氣的聞清許被柔軟馨香砸了個滿懷,他本能擡手固定住她腰肢。
下巴撞上他梆硬的肩頭,謝知儀眼淚頓時被激出來,她氣死了,張嘴就往他頸側咬。
她下了死勁,咬得有腥甜在口中蔓開才清醒過來。
聞清許心甘情願承受,雙臂緊緊将人箍住,他好想她,像是困在沙漠的旅人總算找到歸處,将自己整張臉都埋進她頸窩。
高挺鼻尖直嵌進柔軟中,溫熱馨香将他包圍住。
謝知儀好瘦,卻輕而易舉将他内心都填滿。
驟然嘗到甜頭的身體此刻隻顧着遵循本能,聞清許又粗又重地嗅她頸間氣味,薄唇死死抿着才沒将她肌膚含入口中。
心中孤寂感被這擁抱化解不少,謝知儀卻仍是狠狠推開他,她淚意還未褪,“你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