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珩禦拿起一隻綴着珠子的白玉發簪,舉在她的鬓發間比劃一下,似乎覺得十分滿意,難得的眼眸中溢滿了柔情。他剛要張嘴,白頌竹搶先開口道:“哦對了,我剛看到有一家賣糖餅的鋪子,忽然很想吃,王爺在這裡等我一等。”
“好,我等你。”
白頌竹心中竊喜,向後退了幾步,順着人群推搡的方向,一點點遠離趙珩禦。
等到白頌竹趕到相約的地點時,人來人往,卻唯獨不見陸巡。
碼頭上隻挂着零星幾串燈籠,微弱的籠火籠罩白頌竹孤單的身影,不遠處的街道上燈火通明,歡聲笑語,熱鬧得跟這裡仿佛不是一個世界。
夜寒風大,白頌竹攏了攏自己。等待的時間總是十分漫長的,她但是倘若能見到自己想見的人,漫長的等待也是十分值得的,總要找些事情來消磨時間。擡起頭,看着滿天繁星明亮閃爍,口中一顆顆數着。
星星數到了第一千一百零六顆的時候,忽然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在安靜的夜裡,腳步聲被無限放大。一顆心懸起,嗓子幹啞又酸澀,眼前蒙上一層水霧。
她總算是等到他了。
靜靜地站了一會兒,白頌竹唇邊綻開一個笑,正欲轉身,忽然身後傳來一個聲音,徹底打破她剛升騰起來的欣喜。
“白姑娘,我家公子讓我來跟你說一聲……”有為頓了頓,有些難以開口,咬了咬牙,“别等了。”
笑容還沒褪去便已經僵在臉上,她艱難地轉過頭,像是不死心一般,問道:“他是這麼跟你說的?”
有為點點頭,不忍看她,“我家公子讓我同你說一聲對不起。”
宛如一聲悶雷在腦中炸響,白頌竹忽然笑出來,眼中的淚水也一同随着滑落。她等了許久,結果等來的就是這樣一聲輕飄飄的對不起?
身子有些軟,斜斜地倚在樹上一點點滑落,她抱着自己,頓在地上,腦袋悶在雙膝間,整個身子都在顫抖。
而此時,燈火闌珊處,趙珩禦站在不遠處瞧着,她的一舉一動,她的難過和悲傷都盡數收于他的眼底。眼眸中的溫度也一點點跟着冷卻下來,漆黑的眼越發深不見底,緊抿着唇,手中剛剛買的白玉簪子攥在手中,尖銳的簪尖刺進皮膚,卻不覺得疼。
白頌竹不知道這樣待了多久,隻是在擡頭時,有為已經離開了。陸巡的答案已經告訴她了,她也不該死纏爛打下去,既然如此那他們之間便就這樣吧。胸口空空蕩蕩像是缺了什麼,可是依舊能感受到鈍痛。
她不願再繼續沉溺悲傷之中,甩了甩頭撐着身子站起來,雙膝酸軟漲麻,沒走一步都讓她難受得皺緊眉,幾乎是拖着步子一步一步離開。
漫無目的地走在路上,人們歡笑着,嬉戲着,而他們的快樂卻與她無關。随着人群的簇擁,将她推到哪裡,她就走到哪裡。
煙火的尖銳爆鳴聲,一下驚醒了白頌竹,反應時她已經跟着人群湊到了河邊。今年的采月節比往年多了煙火,聽說是個外商籌備的,專門為這個節日增添些氣氛。河邊裡一圈外一圈圍滿了人,煙花在夜空中乍現,此起彼伏,絢爛多彩,映出來的光照亮在每個人的臉上。美麗的景色是有撫慰人心的功效,白頌竹望着這漫天絢爛,心裡也覺得沒有那麼難受了。
煙花燃了許久,忽地人群中高呼一聲:“河上有船!”
河道上飄滿了各種式樣的河燈,水面上蕩過來一條烏篷小船,船頭上的人身姿挺拔,讓白頌竹看得有些眼熟,待船靠近了,才看清船頭上的人是趙珩禦。他這樣大張旗鼓,堂而皇之地出現在衆人跟前,平白覺得心神不安。
趙珩禦一眼便看到了她,若說之前他的眼中還有些溫度,此刻那裡面冷得像是一塊冰,看得白頌竹後背發冷。隻看了一眼,趙珩禦便收回目光。
他揚聲道:“在下趙珩禦,路經津洲,相識了一位姑娘,在下與那位姑娘初見傾心。今日一訴衷腸,以煙花為禮,聊表在下一片愛慕之情。”
“趙珩禦?那不是當朝的四王爺的名諱嗎?”
“聽說前些日子有個王爺是來了咱們津洲了!想必就是這位了!”
“四王爺是在給哪位姑娘表白呢?”
“自然是白家大姑娘了!你是外來客吧?前段時間四王爺和白家姑娘的事整個津洲的人都知道了!”
衆人竊竊私語,一時間聊得熱鬧非凡。
趙珩禦是瘋了嗎!又一次将她推到風口浪尖上去,這行徑也實在太無恥了些!
趙珩禦下了船,踱步緩緩走向橋頭,旁人閃在兩旁,給他讓路,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他身上,目光充滿好奇和期待。白頌竹看着他不疾不徐地踏上橋,巨大的壓迫感架在身上,讓她喘不上氣。
然而趙珩禦卻忽然停下來,站在一個姑娘面前,人群層層擋在眼前,瞧不清那姑娘是誰,隻是發間那朵海棠花看着十分眼熟。
趙珩禦的聲音響起,聲音不大不小,卻足以讓人聽見:“我對你一見傾心,這場煙花你喜歡嗎?芷蘭姑娘。”
衆人的視線皆落在自己身上,白芷蘭有些恍惚,瑟縮着身子向後退了兩步,下意識地垂下腦袋,整個人看起來局促不安。